“一一是谁?”卫葳盯着祁寒,一字一顿地问道。
祁寒脊梁上冷汗涔涔:不用开学第一天就这么犀利吧?他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麦芒,这小姑娘长得一副天然呆样,虽然是个搅和精,但看起来又很好糊弄。他知道此时怎么解释卫葳也不会相信自己,于是干脆厚着脸皮耍赖,转头问麦芒:“对啊,一一是谁?”
料想这一问之下不仅撇清了关系,而且说不定混淆了麦芒的认知,能使她怀疑自己的记忆。果然,麦芒的眉头迅速紧蹙,微张着嘴答不上话,呈大脑短路状态。
但事实上,祁寒才是认知故障的那位。
他犯了一个玩火自焚的错误,并远远低估了麦芒的杀伤力,大脑短路状态下的麦芒比正常状态下的麦芒有着更加丰富的脑内剧场。一旦她开始脑内剧场,就将所向披靡,关于这一点谢井原身为长期受害者深有体会。
“莫非……”麦芒发出犹犹豫豫的声音。
祁寒一阵窃喜,以为她就要说出“是我记错”之类的话,正准备朝卫葳耸耸肩溜之大吉,却在听见下文后瞬间石化。
“……你就是传说中的人渣?”
“哈啊?”面对这种突转,卫葳也感到莫名。
祁寒就更是讶异得连一个语助词都发不出。
“那天在学校门口等一一,然后跟她一起上出租车的人明明就是你。”
祁寒想不到,麦芒先前的表情并不代表她开始怀疑自己,一般而言,麦芒会怀疑安拉怀疑上帝怀疑释迦牟尼,但就是不会怀疑她自己。她只是在确认自己是否真正见识到了“传说中的人渣”。
麦芒深吸了一口气:“你是一一的新男友,却反倒来问我一一是谁,难道两个星期不见你就彻底忘记她了?还有这位,”边说边突然指住卫葳眉心,卫葳被吓了一跳,在她问自己“同学你叫什么来着”之后快速回答“卫葳”,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我为什么要这么狗腿地辅助你发表演讲啊”。
“还有这位卫葳同学也说你是她男友,她眼睛鼻子嘴都和一一长得一模一样,虽然组合在她脸上没有组合在一一脸上漂亮,但很像就是很像,简直就是个二二嘛,为什么你有了一一还要和二二在一起呢?难道是收藏癖?而且据我所知,你明明是个gay,还在读一年级却要向我哥哥借二年级的数学书,其实你喜欢的人是我哥哥吧,可是我哥哥却喜欢女生。因为我哥哥不喜欢你,你就转而欺骗一一和二二的感情,完全是人渣的行径啊,虽然我也有点同情你,不过你这样放任自己变成渣渣是不行的哦。”
首先被气得脸色转紫的是卫葳。当她被麦芒冠以“二二”的绰号时,祁寒几乎忘了自己处境危急差点笑出声。而当麦芒一口气把话说完之后,祁寒就是想哭也很难。
麦芒之所以被尊为“邪教教主”,正是因为这种将幻想和现实混为一谈的东西作为证据、得出脱线却又令人无法反驳的必然结论、在对你表示同情的同时扭曲你的思想的能力。
祁寒除了震惊别无他想,甚至忘了说点什么去弥补麦芒对卫葳造成的重创。直到班主任出现在教室门口,祁寒和卫葳也没能作出任何反应。
踩着上课铃声踏进教室的祁寒正为暂时不用做任何苍白辩解对班主任无限无比爱戴,班主任几乎立刻就作出了被他终生憎恶的决定:把做完自我介绍的新转学生安排在了祁寒身边的空位。
因为已经意识到自己下辈子也不是麦芒的对手,祁寒一边对她怀恨在心,一边尽量避免和她眼神接触口头交谈。但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第三节课间,祁寒好不容易把卫葳哄好,回到教室见麦芒正坐在自己座位上“咯咯咯”地笑,再仔细一看,小姑娘手中拿着的可不就是自己的本子么,头皮又是一阵麻。
祁寒三步并作两步跨到麦芒面前,迅速抽走她手中的笔记本。
女生仰起头,依然没收住笑:“干吗?给我看看嘛。”
“不行。”
“是你编的故事?”
祁寒想争辩自己写的是小说,但考虑到小不忍则乱大谋,只含糊地“嗯”了一声。
“哈哈,你怎么文笔这么烂啊?”女生翻着眼睛背了一段刚才看见的文字,说着又从祁寒手中把本子抢回来,“哈哈哈,你小学语文老师会哭的啊。”
祁寒找不出什么反驳之词,因为他文笔差的确是不争的事实,但麦芒同学随便翻自己抽屉、看自己小说、还要无所顾忌地嘲笑自己是不是太没天理了一点?如果他能有幸和麦芒转学前的同桌许藤迁交流一番,他就会明白,就像自己无论在阳明还是圣华中学都能谈恋爱一样,麦芒无论在阳明还是圣华中学都能把校草折磨成菟丝花。
眼下,第一次碰到这等没天理之事的祁寒有点恼了,但身为男生不便和女生计较,只能忍着气抢回本子再不理她。
谁知麦芒往旁边一闪,让他伸过去的手扑了个空。
“还没看完呢。”女生的语气反倒像是祁寒在恶作剧影响了她正经阅读。
“喂!那可是我的……”祁寒想说“小说”但终觉理不直气不壮,“是我的故事。快还回来。”
“有本事你来抢啊。”麦芒突然跳到一旁的过道,眼睛晶晶亮,乐呵呵地扬了扬手里已经合上的本子。
祁寒真的跨过椅子去抢,但麦芒又灵活地闪出了三四米。祁寒郁闷地追过去,不明白麦芒的兴趣已经完全不在小说,而在打田鼠游戏变形的本子争夺战上了。
身心好不容易恢复的卫葳调整好情绪回到教室准备拔份儿,却正好看见祁寒和洋溢着灿烂笑容的麦芒追追打打一连撞翻好几个椅子,听见麦芒开心地说着“来呀来呀”,旁边还有一众打酱油群众围观起哄,顿时火冒三丈。这场面,说是打情骂俏也不为过吧?她又怎能体悟到祁寒被奚落一番、被抢走小说却总追不到麦芒正几近气绝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