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不是吃点小醋闹点小别扭的问题了。
麦芒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卫葳的底线。身为一介女王,卫葳觉得如果不找回场子自己的权威日后就大打折扣了。卫女王绝不会骂街打架,她认为那么做太野蛮太低格。
体育课给卫葳提供了好机会。卫葳的羽毛球水平虽然不够进校队,但在同班女生里数一数二,而且她善用闪电战术,往往五六分钟内就制造出十几比零的局面,所以卫葳一向习惯用“友好”的体育比赛让对手颜面扫地,这次也不例外。
自由活动时间,卫葳把球拍递给麦芒提议切磋切磋,女生们纷纷放弃自由活动迅速聚集在羽毛球场周围等着看麦芒的笑话。小姑娘却全然不知是陷阱,因有人愿意和自己做朋友而喜笑颜开。
“你真好。在阳明都没有人愿意跟我对打,一一虽然打得好,但是她很懒,一听自由活动就动都不愿动了。”
又来这些“一一二二”的。卫葳听着就气不打一处来,在心中又积攒一点怨恨,发誓要给她点颜色看看,表面上还装得温和可亲:“你初来乍到,以后有什么不知道的地方就问我吧。”
“那你同意跟我做好朋友了?”
“嗯。”卫葳微笑了一下,不再跟她废话,转身走向自己的半场。
体育老师回办公室了。校羽毛球队教练刚给三年B班的女生上完课,看见这个班的学生在自发组织比赛,饶有兴趣地过来观战,自告奋勇当裁判。三年B班的学姐们也好奇地聚拢过来。
其中大部分人都认识卫葳,但和她比赛的这小个子女生却没人见过,三年级的学生向二年级的学生打听她的名字。
其中一个手里提着羽毛拍的学姐听闻麦芒是转学生后,尖酸地跟身边的同学说:“哈!现在什么中考时考不进圣华的垃圾找找关系都能转学进来了。难怪学生素质越来越差。”
“偏是这种人还都能‘空降’到A班。”身边的女生立刻拖长语调阴阳怪气地附和。
二年级的女生急忙解释说:“她是从阳明转过来的。而且参加了分班考。”
阳明和圣华是学区唯二的市重点中学,教学质量和进校分数都不相上下。
“哦,是么。那还算有点实力,”那学姐讪讪地说,“不像某——些——人——。长得丑、成绩烂、人品差还偏要转来圣华显眼。你们A班那谁当初不也是高二转来的么,赵玫?”
名叫“赵玫”的高个儿学姐眼睛直盯着场上跑动的两人,面无表情,半晌才说了一句:“那左撇子很厉害。”
先前向她搭话的女生一愣,反应过来她不是拆台而是在说麦芒,但她也注意到赵玫刻意没有提及麦芒转学生的身份,立刻猜测赵玫也许和当年的转学生关系不错,于是结束对话,也回头看向场中,虽然不知比分,但卫葳不敌麦芒是显而易见的事。
卫葳气急败坏地跑动扣杀,麦芒却依旧像玩儿似的笑嘻嘻。站在卫葳那半场边的学生们也跟着神经紧绷,而围在麦芒这边的都在闲聊,只偶尔瞥个几眼。
这场球赛一点也不精彩,一方只有救球输球的份儿,另一方却基本用不着位移。麦芒始终领先卫葳两分,直到下课铃响,比赛虽没决出胜负但谁都看得出卫葳和麦芒的水平根本不属于同一个档次,围观群众们索然寡味地三五成群去食堂吃饭,不再议论。
麦芒还没来得及和“好朋友”卫葳结伴同行,就被刚才的裁判老师叫住。老师虽然经历了一场很无聊的比赛,但发现了个好苗子还是大喜过望,叮嘱麦芒下午一定去羽毛球队报到。
卫葳在还羽毛拍的时候故意磨蹭了一会儿,避开人群,心里暗暗寻思:难怪她开始说阳明没有人愿意跟她对打,原来是球技超群,自己居然没多考虑太掉以轻心。正后悔着,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小姑娘奶声奶气的叫唤:“二二,不用等我,先去吃饭吧,我等下去食堂找你。”
整条路上的学生都被这句叫唤吸引得回过头来。
卫葳孤零零地僵立在所有人视野中央,有一口血,忍着没吐。
一般而言,圣华羽毛球校队中,水平越高者,行事越大牌。祁寒照例迟了五分钟到体育馆,却发现今天没按点开始训练,明明队友和教练都到齐了,这倒很是蹊跷。他把球包放在场边,问一个队友:“今天不打练习赛吗?”
“在等人,教练说今天招了个新人,水平挺不错,和你一样是左撇子。”
祁寒在男生中原本只排第三,但排名第一的学长刚毕业了,再加上全队只有他一个左撇子,奇货可居,王牌地位不言而喻。新人的出现其实并没有唤醒他的危机意识,他在意的只是“怎么连新人都这么大牌”。愣神的当下,视野里突然闪出红色警报。祁寒以光速转身背对体育馆门口。
教练高兴地喊道:“麦芒,这里这里!”
全队好奇地看向那个小女生,她连蹦带跳跑过来,嘴里却莫名其妙喊着:“阿渣——!阿渣——!”
队友一头雾水:“是韩国人?不是说留学生不和我们同时训练吗?……寒哥你要去哪儿?”
幸而在麦芒逮住祁寒之前,教练先把她截住了。集结列队之后,教练把她介绍给大家,她却只对一个方向开心地招手。
队友压低声音问祁寒:“你认识她啊?”
“我们班的。”男生的声音中透着绝望。
常规训练后教练让大家分组练习,和麦芒分在一组的队友突然耍起了脾气,向老师称病请假准备离开。祁寒觉得奇怪,询问原委,队友气鼓鼓地控诉道,麦芒不知天高地厚,明明是左撇子,却张狂到用右手和前辈打比赛。祁寒虽然对麦芒没有十分好感,但却并不以为麦芒会如此目中无人。
他抬眼看着不远处孤单单一个人玩着花式羽毛球的小女生,突然心生怜悯,再加上那花式羽毛球的动作和当年的韩一一如出一辙,男生跟自己的队友打了个招呼,走向麦芒。
“咱俩打一局怎么样?”
“嗯?”女生有点意外地抬起头,立刻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好呀。”
如果祁寒够聪明,他会早有觉悟:麦芒同学的笑容完全是世界上最温柔的陷阱。
“不过,”祁寒补充道,“你好好拿左手打球。”
“嗯?为什么?”麦芒一脸茫然。
“你可以充满自信,但你不能蔑视对手。”
麦芒仍然一脸茫然。隔过四五秒,她才犹豫地点点头“哦”了一声,将球拍从右手换到左手。
十分钟后,祁寒意识到,对于这场练习赛,自己和麦芒明显存在着巨大的认知偏差。自己把这当做一次对昔日劲敌韩一一的缅怀,而麦芒却视之为一场拼杀。即使说是一次缅怀也毫不准确。起初祁寒以为麦芒之所以羽毛球技术精良,可能是韩一一的徒弟,但交过手才知道,麦芒和韩一一是毫不搭界的两路战术,客观地说,麦芒和韩一一的水平究竟孰高孰低也未为可知。
事实上,祁寒并不知道韩一一的真实水平。众所周知,韩一一是个超级大懒人,懒到了基本不愿意跑动的程度,因此她只让人见识过出神入化的网前球,谁也不知道她的高远球打得怎样。
祁寒曾多次“苦苦相逼”,她却宁可输球也不乐意使出全力。
有一种传闻说韩一一的高远球技术根本就很差,倘若如此,那她的水平或许和麦芒旗鼓相当,但祁寒总觉得韩一一其实是有所保留,如果她稍微注重一点后场,水平就会在麦芒之上。
麦芒和祁寒的对战比分咬得很紧,最终祁寒略占上风。
只是,一起回教室时,小姑娘瘪着嘴愤然冒出一句:“你还不是靠耍赖赢的么!”
“耍赖?”祁寒蹙眉反问。
“当然是耍赖!”麦芒愈发理直气壮,“有本事公平比赛!讲什么自信什么藐视的,完全听不懂。”
“怎么不公平了?”祁寒不知她又要生出什么歪理邪说。
“你是左撇子吧。”
“对啊。”
“你看,你用自己的惯用手,却不让我自己的惯用手比赛,这叫哪门子公平!”
祁寒诧异地停住脚步,瞬间完成转身回头的一系列动作:“难道你不是左撇子?”
“当然不是了。和一般同学打着玩才用左手,可你又不是一般水平,却强迫我用左手,这不是耍赖是什么嘛!”
麦芒因输了球而愤愤不平,哪想到自己一席话已让祁寒彻底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