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负责警卫的中共谈判团代表,立青先行到达南京。在国民党安排的中统人员陪同下,对代表团下榻的住所认真仔细地检查,一丝疑点也不放过。
“这里是电讯室吗?”立青指着一间房子问。
“是的,电源已经接过来了,220伏110伏两种,无线天线你们可以架设在楼顶平台,线路已替你们排好了。”陪同巡视的中统人员回答。
“楼内的电话是直线吗?”
“很抱歉,需要转接,饭店设有二十四门中继台,应该也很方便!”
“总机是你们中统的人吧?别掩饰,我们可以理解。”立青说罢,没容对方解释,又指着一处房子问,“这是警卫室吗?”
“是的,紧挨着代表团团长套间,周公的安全,委座十分在意,楚局长也有具体交待。”
立青仔细地观察周围环境,又对一些细节进行了检查询问,甚至连房间阳台上摆放的盆景也不放过。陪同巡视的中统人员笑了:“你哥哥说你很细腻,果然如此。”
“我哥哥?”立青一愣。
“他是我们的老板。”
说曹操曹操到,国民党方负责内勤的立仁,赶到了中共代表团下榻的住所。立青见了立仁,兄弟俩相互看看对方,彼此敬了礼。
“是这样的杨主任,我方必须向你方提出严重交涉,两小时前,我们周副主席去黄埔路官邸拜访,轿车途中抛锚,出现这样的事故,请予以解释!”立青劈头给了立仁一个下马威。
“纯粹是技术故障。”立仁解释。
“我不管你是什么故障,备用车十五分钟后才赶到,这十五分钟内,我们的周副主席身处闹市马路上,什么情况都可能出现。出了事情,你能担当得起吗?”
“好在没出什么事。”立仁悻悻的。
“不管有没有事,这都不像是你们的警卫水平。”立青继续抓住不放,“还有,我们的电台附近老有大功率电台的干扰,是不是你们在搞监听?”他又提出一个新的问题。
立仁沉默一下,说:“这没什么奇怪的,你们带来的报务员就是我培养出来的,我想听听她是不是有些长进了。”
“你们不能这样对待客人吧,我们可是你们请来的!”
“可以,我可以让他们停下来。不过你们也不要在谈判时提及这事,这是我们业务部门的惯例,不是谁专门部署的。”立仁说罢,拿起话筒,向手下下达了停止监听的命令。
立青例行公事地把立仁送出房间。经过电讯室时,立仁正好与林娥撞个正着。
立仁停了下来,看看林娥:“林小姐,上海一别,我们有六年没见面了吧?”
“难得您还能记得我。”
“其实空中电波里我们时常见面,你的指法还是那么漂亮。”
立青对立仁的装腔作势很反感,不耐烦地打断话头,问林娥:“干扰还有吗?”
“二十分钟前撤了。”林娥说。
“我说了,我们是有诚意的,这你该相信了吧?”立仁笑着说。
“这才开始,往后日子还长着呢!”立青把眼睛朝立仁一瞪。
立仁又嬉皮笑脸地对林娥说:“林小姐,中统的同事都惦记着你,哪天过去走走,不要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噢!”又冲着林娥一笑,转身离去。
“你哥哥的笑挺瘆人的。”林娥说。
“他小时候就这样,皮笑肉不笑,肚子里养了无数的小菩萨,你弄不清他哪个是真,哪个是假。”立青说。
瞿霞也随代表团来到南京。在中央政治保卫局副局长穆震方的办公室兼卧室内,穆震方对瞿霞进行谈话:“瞿霞同志,对你八年来在狱中的表现,党是了解的。周副主席提名你参加代表团工作,就是党对你的信任。”
瞿霞点点头,神情有些感伤。
“我们与国民党谈判正在进行中,如果释放政治犯的问题谈下来了,那么就有一大批监狱出来的同志需要安置,周副主席希望你能加入到这项工作中来,你觉得怎么样?”穆震方问。
“离开工作很久了,我怕做不了。”
“我知道你的能力,瞿霞同志,黄埔时期就知道。那时候我们三期六班常去你们家蹭饭,你还记得吗?”
“还记着呢!”
“你哥哥瞿恩是我的老师,也是我过去的直接上级,他牺牲后,我们都一直怀念他……”穆震方的话,触动了瞿霞内心的隐痛,她痛苦地闭上眼睛,脸色苍白。忽然,瞿霞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粗心的穆震方没有注意,仍在怀旧:“你哥哥瞿恩,那是一盏灯啊!能让我穆震方一辈子敬重的人并不多,你哥哥是一个……”扑通一声,瞿霞突然摔倒在地。穆震方大吃一惊,急呼:“瞿霞同志!瞿霞同志!”倒在地上的瞿霞双目紧闭,牙关紧咬。穆震方手足无措,又想急救,又想出门喊人。
慌乱中穆震方镇定下来,掐瞿霞的人中,伏在瞿霞耳边喊:“瞿霞!瞿霞!”
昏厥的瞿霞,终于吐出一口浊气。
穆震方小心地替瞿霞解开衣领,脱掉鞋子,把她抱起来放在沙发上。开窗通气,拿蒲扇为瞿霞扇风,用毛巾替她擦脸……
“瞿霞,瞿霞同志,好点了吗?噢,你太虚弱了!”穆震方情真意切。
瞿霞嗫嗫嚅嚅地:“实在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真的不好意思……”这些年来,瞿霞一想起哥哥瞿恩,心脏就受不了,再加上八年的监狱生活折磨,身体极度虚弱,经常出现这种昏厥犯病情况。
瞿霞撑身要坐起来。“别别别!”穆震方让瞿霞躺着别动,“对付昏厥我有经验。是呀,狱中生活严重损害了你的健康……”倒了杯热开水,放上糖,小心地扶着瞿霞,往她嘴里喂着糖水。瞿霞感动得泪水夺眶而出:“回家真好!真是太好了……”她忍不住呜呜地哭了。
穆震方怕立青脾气不好,怕他同立仁吵闹,又来找立青谈心。
“手上提着红军的形象,我敢乱说吗?许多事,搁在部队里,我早开骂了。在这儿,咱得斯文,不能骂人,得有理有利有节。道理咱都懂,老穆,你尽管放心!”立青对穆震方说。
“懂就好,你杨立青打打杀杀惯了,说话又随便,别给我捅娄子。”
“哪能呢,咱还是有修养的,黄埔那会儿,饭堂里扔饭盒子的可是你老穆呢!”立青掀穆震方的老底。说罢,两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笑过后,穆震方又问立青:“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我那时发展你入党,你为什么拒绝了我?”
“那时候年轻狂妄,多有得罪,老穆!”立青还在傻笑,意犹未尽。
“吃亏的是你自己呢,如果那时候你就入了党,就凭你立青的本事,说不定现在已经做军团长了。你呀,瞎狂妄,我老穆给你缝件大褂子,你还拿个大架子!”
两人又都哈哈大笑,笑得互相擂胸捶肩。
“见到瞿霞了吗?”穆震方转而问。
“白天在走廊上远远看了一眼,没说上话。”立青回答。
“去看看她吧……”穆震方说。
立青来到瞿霞房间,进门就对瞿霞耍起调皮:“瞿霞,你看看我变没变?仔细看看。我天天照镜子看我的眼睛,你没觉得比以前大多了吗?”
“再大也成不了双眼皮。”瞿霞想笑,但忍住了,脸上露出淡淡的忧伤。
“别着急啊,几个夜熬下来,你看我还是不是双眼皮?湘江战役那段时间,没睡过一个囫囵觉,天都快成黑黑的一个点了。”说完,立青自顾笑了起来。
可是瞿霞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立青对瞿霞这种冷漠的态度感到有点受不了,不由收住笑容,问:“怎么了瞿霞,你过去不是这样,怎么现在像一块冰,我受不了。瞿霞,那该死的监狱已经过去,我们又重新在一起了,这不是梦,是真的,你摸摸,这颗心在跳,在跳,你觉着了吗?”
瞿霞转身就走……
在门口,立青一把拽住瞿霞的胳膊,忽然立青的手僵住了,隐隐地觉出一丝异样。小心翼翼地拉开瞿霞的衣袖,满臂的疤痕豁然在目。
瞿霞把目光移开,眼眶里已满是泪水:“我能笑得出来吗……”
这时候,门外走廊传来说话声,是林娥带着几名战士搬电台路过。林娥看见怔住的立青和瞿霞,问:“立青,这位是?”
“瞿霞,我女朋友。”立青答道。
瞿霞挣开立青的手:“你别再胡说了!”
林娥听到瞿霞的名字,不由一惊:“瞿霞?”
“你是……”瞿霞吃力地辨认。
立青也感到好奇:“你俩从没见过面?”
“怎么没见过,考中统无线学校,是瞿霞领我去见瞿恩的。”
“……嫂子?”
林娥点点头,不由得眼眶湿了。两人不约而同地扑向对方,紧紧地相拥在一起,失声痛哭。
瞿霞告诉林娥,在立华家,看到了侄儿小费明。林娥急切地想知道,孩子长得怎么样?个子高不高?取了什么名字……瞿霞告诉林娥,孩子取名“费明”,“费解”的“费”,“明白”的“白”。“不说话的时候像你,一开口就像我哥,都会用英语对话了。”
林娥难受极了,喃喃道:“我真想听他叫我‘妈妈’的声音……”
“能把他接过来吗?”瞿霞关切地问。
林娥叹了口气:“不了!妈说过,生养生养,生是恩,养也是恩。我知道,当时立华为了救孩子,也是担了性命的。”
听说立青来到南京参加国共两党谈判,立华特意把杨廷鹤、梅姨、秋秋从上海接到南京,打算安排一家人团圆见面。杨廷鹤想子心切,一见面就问立青来了没有,叫立华把立青找回来。立华没办法,连哄带劝地把父亲送上楼休息。所以当立仁来到立华家,立华第一句话就问:“见到立青了吗?”
立仁点点头:“相随心生,咱那弟弟的脸上有了许多我读不懂的内容。”
立华抱怨地说:“这你还奇怪?立青和你我太不一样了,他是从死人堆里滚出来的,你做哥哥的应该谅解才是。”
立仁仍感到别扭:“一天下来,心里像猫抓似的。”
立华担心立青脾气不好:“你们俩没吵架吧?”
立仁笑笑:“滑稽透顶,兄弟俩见面只谈公务,跟陌生人没两样。”他告诉立华,共产党坚持陕北红军和江南游击队独立编制,仍受共产党领导,与国民政府统一联合抗日。而国民党又对这种要求存有戒心,谈判形势不容乐观。谈完公事,立仁又说起见到林娥的事:“走廊上碰见了,她好像什么都知道了,我能感觉出她心里的杀夫之仇。”
立华一怔:“这可怎么办……
“人家是孩子的亲生母亲,她要是提出来看孩子,你能不让她看吗?”
“那我就把孩子送走。费明什么都能接受,就是不能接受仇恨。”立华认为,决不能让费明小小年纪,就受到杀父之仇的影响。
“躲就能躲得了?还得要看双方的这次联合,能否取得成功!”立仁更多关心的,是政治。
在中共代表团的住处,范希亮带着太太来找立青。范希亮和立青一见面,两个人就激动得紧紧拥抱在一起。
“你小子没死呢!”
“你老范也命大呀!”
“你可是黑了我一大笔银子!”
“你老范钱多,周瑜打黄盖!”
“你小子就是土匪!”
“你老范是白匪……”
范希亮太太在一旁,看得咯咯地笑。
“这是你嫂子。谢雨时的妹妹,谢丽萍。”范希亮把太太向立青介绍。
立青大吃一惊:“噢,老范,你还真做了人家妹夫啦!”
“咱们三个兄弟联姻,一口唾沫一颗钉,就你小子反悔,害得我老范向我妹妹解释了几回。”范希亮还告诉立青,吴融、汤慕禹都来了,在南京参加一个高级军事会议,“什么时候大家在一起聚聚?”
立青想想:“这样吧,星期三晚上。你叫上吴融,还有汤慕禹,有太太的都带上太太,去我姐姐家,到那儿痛痛快快喝一杯!”
作为黄埔三期六班的老班长,范希亮希望一个都不要少:“可别忘了,叫上穆震方!”
对于立青的到来,还带来好几位黄埔老同学,立华喜不迭地忙碌。杨廷鹤嘟哝着:“家里人见面,还要搞得那么铺张!”
“爹,不只是立青要来,得一堆人要来,连……”
立华忙对立仁递眼色,转而对杨廷鹤说:“老爷子,您就别管了,见了你小儿子,别说没轻没重的话儿就行,立青回来一趟不容易!”
杨廷鹤不耐烦地:“老子对儿子说什么,还用你教?”
立华继续关照:“立青的一些同学还得来,关系敏感得很。还有瞿先生的妹妹和同事,多少恩恩怨怨的,您就别再添乱,记住了吗?”
杨廷鹤不高兴:“我还没老到那个程度。”
穆震方因为晚上有事,陪周恩来看望几个民主人士,参加不了在立华家的黄埔同学聚会,让立青代向范希亮他们问好。“对了,你替我问问汤慕禹,我当初送他的那套工具还在不在?在黄埔,就数他跟我老穆过不去!这个王八蛋!你立青也得防着他的灌酒,别喝多了胡说八道!瞿霞,你负责替我管着他!”穆震方以为瞿霞也去参加聚会,让瞿霞照看着立青。谁知瞿霞也说不去。穆震方想要问为什么不去,看了一眼立青,又看了一眼瞿霞,没有张口。
立青对穆震方说:“放心吧,穆局长!瞿霞的工作我来做。”
穆震方走后,瞿霞对立青说:“你回你的家,我算干吗的?”
立青还像以往那样耍调皮逗瞿霞:“能笑笑吗?还真的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啦?瞿霞,别那么自闭了好不好?”
“别逼我!我想好的事谁说也没用。”
这时候,林娥兴冲冲地走了进来:“什么时候走啊?”
“瞿霞,她不去了!”立青沮丧地说。
林娥的目光里有些异样。瞿霞躲开了林娥的目光。
立青冒出一句:“林娥,你不会也不去吧?”
“我去!”林娥说。
立青对林娥说:“林娥,见了我姐你要是张不开这个口,我来跟她说。为了孩子,怎么也得商量个办法!”
林娥叹了口气,大度地说:“一提孩子,你们男人永远说不到点上!人家含辛茹苦地替我养大了,我怎么能狠下心跟她谈这个?就是谈也不能在你家!”
立青不说话了。
瞿霞找到了不去的理由,说:“你们现在算明白过来了吧,见到孩子谁也没法张开这个口。费明实际已经成了立华生活的一个重要部分了……除非她自己提出来。”
立青烦恼地说:“你们都难,我就容易?我还不知道怎么见我的老父亲呢!”
瞿霞冷冷道:“可你毕竟还有个家!”
立华家的餐厅里,雪白的餐桌,丰盛的餐宴,厨师们一个个忙着上菜,军官和太太们一片笑语欢声。立青和林娥跨进餐厅,一进门,迎面便是立仁一张笑容可掬的脸:“欢迎回家!”立青淡淡地向立仁点了一下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直扑餐桌,亲热地拥向范希亮、吴融、汤慕禹等老同学,一阵子喧哗吵嚷。
“林娥,你好。”门口,立华直视着林娥。
“立华?”林娥望着立华,两人有些尴尬。
立仁解围道:“言归正传吧,立华,费明呢?”
立华不语,猛地转身离去。门口只剩下林娥和立仁两人,林娥咬着牙,低声地对立仁:“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和你这个刽子手住在一个屋檐下,我不放心!”
立仁故作不知:“唔,立华担心的就是这个!”
“担心什么?”
“她说我们不要也不应该把仇恨传给我们的下一代。”立仁说罢,意味深长地朝林娥一笑,“你说,是吗?”
“你也太小看我们了,如果为了传达仇恨,我会来吗?”林娥看向立仁。
“那就好,你和瞿霞真不一样,至少我们还可以讨论,可她连话也不跟我说一句。”
“我没有仇恨,只有哀伤,做母亲的哀伤。忍受骨肉不能相认的哀伤……”林娥一边说着,眼圈红了。
林娥来到餐桌前,看到范希亮等黄埔时期的学生,客气地打着招呼:“你们都还记得黄埔时期的往事,同学相聚到一起,不容易呀!”
范希亮回忆:“那时我们三期六班一个个馋得不行,学校没啥油水呀,就想着去瞿教官家吃大户,可总得找个理由吧,还是立青出的主意,‘我们去请瞿教官给我们开小灶’。哈哈哈!”
“吴融最不像话,每次吃了喝了,还尽给瞿教官出难题。”汤慕禹说。
“我那些意见可是温和的,不像老范对准湖南的农民运动开火,弄得瞿教官好一通苦口婆心。你说是不是老范?是你发难瞿教官的,对吧?”吴融问向范希亮。
范希亮被触着痛处,脸色沉了下来。
林娥圆场说:“那时候的人都很单纯,我丈夫自己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他乐于向所有的人传道解惑,有教无类,只是后来,改变了争论方式,用枪来代替说话……”
一提到“用枪代替说话”,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餐桌边的立青默默地喝着酒。
林娥眼眶湿湿地,对范希亮说:“过去的事就让它在你们的记忆里慢慢褪去吧,尽管我不会忘记……”
范希亮的脸涨得通红。
趁着大伙儿没在意,立青把范希亮推推搡搡地拥到餐厅外,在小客厅坐下:“这个世界就是你我两个人的了,你得帮我解开一个心结,老范,说穿了,就是瞿恩!”
“行,你如今挺能装佯呀,我说你怎么总是嘻嘻哈哈,不深不浅的。”范希亮说。
“你让我接着说……”
“不错,是我杀了我们的恩师瞿教官,你想怎么样嘛,啊,立青?我范希亮可以剥下上衣,给你们共产党跪下来,行么!”范希亮激动地说。
“我没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立青一字一句地:“我要你忘掉这件事!”
范希亮一惊,以为是在梦中。“此行南京,我们不是来讨债的!”耳边是真真切切的立青说话声音。
“立青呀,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就是你们能宽恕我老范,我心里是过不去的呀!”
“所以……你得这么想。”
“怎么想也没用。”
事已至此,范希亮还能怎么想呢?
立青说:“杯盏交错,欢声笑语,都不是我们见面的真正内容,我们不是来交朋友的,多少年前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所以,同心救亡,捍卫国家捍卫民族,忘掉那些辛酸的恩怨,枪口一致对外。这就是我要说的,你就这么去想,老范,你同意吗……”
早已在楼上书房憋得慌的杨廷鹤,有点耐不住了,对着楼下大声咆哮:“当了共产党的大官了?老子都不认了,啊?杨立青,你给我滚上来!”立青三步并作两步出现在父亲面前。立仁和立华紧随其后跟了上来。杨廷鹤对着立仁立华:“一边去,都给我一边去!我得亲口问问这个混账东西……”
“爹!”立青的心酸了。
“我等了你半个时辰,听着你阔论滔滔,滔滔阔论,就是不见你的人!你不得了啦,啊?忙国家大事是不是?家长你不要了?家你也不要了?你老子在等你,你知道不知道,回答我……”
立青扑通跪了下来。
立仁、立华为之一怔。
“爹,我知道我欠您很多,一时也无法还清,可是爹,儿子没有做对不起您的事,没有做对不起祖宗的事,您是不是看在咱妈的份上,再给儿子点时间,我想会有那么一天,我要让您老人家看到,您的儿子没有辜负您,他一直在努力,在努力……”立青声音有点发哽。
杨廷鹤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