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文字无法表达出画面的感觉,杨佐罗坐在房间里想这个问题。今天他看了一支mv:
女人从梦中醒来,从窗子里爬出来,在楼体表面上爬行,穿着丝绸的白色睡裙。她路过了很多户人家,透过窗户她看见房间里坐着正在看电视节目的刻板中年男人,朋克少年欢腾的party,坐在窗边戴着小丑面具的女孩儿,奋力摇滚的bass手鼓手还有吉他手。她站在窗外在乐队伴奏下演唱,当她想爬进窗子进屋的时候,她的腿踩空了,她掉了下去。
mv的最后,女人仍旧睡在床上,穿着丝绸的白色睡裙,嘴唇饱满,风韵美好,只是被梦魇折磨。
噢!这不过是一个梦,而已。
杨佐罗还在思考,如果他要把这支mv用文字写在纸上表达清楚,那该多么没有生趣。而且读者会疑惑重重,看不懂这样的梦境的叠加,他也表达不清。他试着用很多种方案来写清这个故事的梗概,可还是不行。
况且镜头本身的厚重感、色彩感以及无法替代的思维空间,都是文字所不能抵达的。他知道自己不搞文字也不搞电影,只是短暂的对两个艺术形式表现出了一些惊叹。
正如每个人都有狭窄的地方一样,艺术也有它的局限。表达,总是有残缺的。
正在感叹的时候,电话铃响。
塞宁:“喂,是我。”
杨佐罗:“你感觉好些了么?还发烧么?”
塞宁:“我好多了,谢谢你。”
杨佐罗:“你说什么呐?!客气什么啊?!”
塞宁:“我仔细想过了,我们还是不要结婚,做朋友的好。”
杨佐罗:“……你……你在说什么啊?”
塞宁:“我最后还是决定要去做歌手,不想结婚。正好有个大公司想捧我。我现在就去和他们谈合约的事情。等我回来之后咱们再细说吧。”她的声音是疲惫的。
杨佐罗:“不结婚没什么啊,可是不结婚就做普通朋友?你这话什么意思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塞宁:“啊……公司想捧我,不希望我有绯闻。”
杨佐罗摔掉了电话,一分钟都无法存在悬念地裹上衣服打车去塞宁家找她。他觉得该是出了什么事情,不然不会有那么大转变。
他回忆塞宁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幕,忽然觉得这个女孩子那么的不真实。忽然来了,又忽然要走。
她到底是哪里人,将要去向何处,是不是喜欢玩失踪游戏,到底过去恋没恋过爱……塞宁变成了一团谜。他什么都不清楚,过去好端端的,便以为一切都不会成为他的危机,姑娘自己投怀送抱了,就是自己十足的把握。像马格,是一个意外,她的外婆是个不安定的因素。这样的意外肯定不会再次发生。可是问题就那么猝不及防地又一次出现了。
杨佐罗在小区楼下狂按门铃,他把552错按成了551。对讲机里的人并没有和他对话,直接打开了楼道的铁门。电梯停在五楼的时候,他拉了拉夹克的领口,没有一丝犹豫,从电梯里钻了出来。站在塞宁家门前,拍门。没人应,他还不走,继续拍。
住在旁边D座551门的女人透过纱窗望了过来,那是蕾丝边。
蕾丝边:“怎么是你?”她的表情仍旧很快乐,好似从不曾悲伤过。
杨佐罗:“啊……又遇见你啦!我来找朋友。”
蕾丝边:“刚才我看见她提着一个行李箱走了!”
杨佐罗:“那……那刚才我按门铃,家里有人给我开的门啊!”
蕾丝边:“你按成了我家的门牌,呵呵,是我给你开的锁。”
杨佐罗顿悟:“啊……谢谢你啊!真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蕾丝边见杨佐罗是窘迫的,便问:“要不要进来喝杯咖啡坐一会儿?”
杨佐罗没有反对,走了进去。
他坐在客厅的木凳子上,也不想去多观察房间摆设。有些累,是想找个人说几句话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蕾丝边:“隔壁女孩儿是你女朋友吧!”边说她边冲了一杯速溶咖啡,味道还算不错,她闻着有些陶醉。
杨佐罗:“是。可是她今天突然提出分手。”他接过咖啡,没心思喝,放在茶几上,觉得自己像是个坐以待毙的囚犯,便毫无生机地叹了一口气。
蕾丝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杨佐罗:“什么也没发生,也许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吧。怪怪的,特别突然。”
蕾丝边:“那她出门还不是通知你了嘛?!证明事情没那么绝望。女孩子都是很爱撒娇赌气的。”她说话的表情很轻松,像是胸有成竹。
杨佐罗:“我们恋爱的时间很短暂,彼此还不太熟悉,根本没到撒娇赌气的阶段。”
蕾丝边:“女孩子都是善良的,而且她们很浪漫。记住,女人永远没有错,错都在男人的身上。男人很容易忽略了风情,也就得罪了女人。可这样的得罪是经常出现的,不会碍事的。”
杨佐罗:“呵呵,也许是我得罪她了吧……”其实他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忽略了她的风情,“那……那你怎么认定就都是男人的不体贴呢?也许是女人传达有误才让男人领会错误了。”
蕾丝边:“你是男人,要用自我检查的方法来对待心爱的姑娘。我是女人,我是个总爱把问题扯到自己身上的女人,我也是爱在自己身上找错……如果每个人都这样,为别人多想一点儿,不那么饶恕自己,也许就会再也没有纷争了。”
杨佐罗:“那都是骗人的。男人不可能没有错误,他们错误百出!”忽然他想起了第一次在电影院里见蕾丝边时的状况。
蕾丝边:“是啊……我也发现对他们好得有些偏执了,呵呵……”
杨佐罗:“对了,你不是欢城人?”
蕾丝边:“啊对,我不是。”
杨佐罗:“那你总来欢城啊!”
蕾丝边:“是啊,它的名字不是‘欢乐的城市’么,所以我来寻找欢乐了!”
杨佐罗看着她微笑的脸,又问了一句煞风景的话:“那你寻找到欢乐了吗?”
蕾丝边花枝乱颤地笑,只是花枝乱颤地笑,没有作答。
杨佐罗觉得有些蒙,但还是故弄玄虚地说了一句高深莫测的话:
“欢乐自在人心。心不快乐,与城无关。”
蕾丝边听他那么说,倒命中她的下怀,鼻子猛一阵酸。可是那股子劲头总归只是一小撮力量。她觉得自己是那么tougough的方向发展。
tough就是具有革命性、强悍、难以打倒、非常坚韧的意思。
这时,一个大胡子男人怀抱着一根一米来长的法式面包还有一大堆即食食品撞开门,走了进来。蕾丝边站起来走过去接他手里的东西。放置停顿后,二人拉着手从厨房里走出来,貌似甜蜜,相濡以沫。
蕾丝边介绍:“这是一个早先帮过我的朋友,叫……”她发现自己从来没问过他的名字,有些尴尬,又突然觉得很有趣,就笑了笑。
杨佐罗觉得借人一次肩膀哭泣,而被说成助人为乐,实在很有趣。自己补充道:“我叫杨佐罗。”他伸出手。
大胡子握了握他的手说:“叫我法年就行。”
蕾丝边补充:“他是个作家。”
杨佐罗:“你们有事情忙吧,我先告辞了。”
蕾丝边:“你看,我们也过来住不久,没什么东西可以招呼你,改天一起出去吃吧。反正欢城的饭店都很好。”
杨佐罗走在回电影院的路上,心里有些奇怪。蕾丝边那女人男人真多。搞不清楚女人心里都在想什么,而且太密集的微笑委实让人觉得有些可怕,突然又对女人的高深莫测感觉到了一丝无力。
想到“女人”这个词汇的时候,他又很自然地想起了塞宁。心里一阵痛心疾首。隐隐约约觉得塞宁这次不是为了吊他胃口玩玩而已。这次是灾难性的,这样的分手提议应该并不在恋爱的范畴里面。一想起要和这个女人分手,他又一阵痛心疾首。
最近的杨佐罗,变成了伤心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