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宁不在身边的日子,杨佐罗看了一部又一部的外国电影。
这个早晨,他睡醒之后看了一个片子,讲的是机器人和人类谈恋爱的故事。他被感动得一塌糊涂,突然胸腔里萌生了一种力量,那就是恋爱的力量。他想:连机器人都可以和人类谈情说爱,而且坚贞无比,那我和塞宁的恋爱怎么可以不费吹灰就半途而废呢?绝对不能这样,一切都在转还,都在变化,事在人为。
他边看电影,边抽烟。这时感觉到一个人站在他身边,气息是他熟悉的,那个人自己也点上一根烟。杨佐罗侧过脸去看身边的人。
是塞宁。
他气血上淤。才发现自己是那么地想念她。猛地将塞宁拉进自己的怀里,他把鼻子抵在她的脖颈上,轻轻地闻她的气息。塞宁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像一只被老鹰叼在嘴里濒死的兔子。
很快,杨佐罗发现她仍然在发烧,身体滚烫。
他用手端着她的脸,与她对视。他看见她又瘦了,眼睛却仍旧那么炯炯有神。他疯狂地吻她的嘴唇,吮吸她的舌头。塞宁瘫软无力,只是任凭他的抚慰和进攻。
“你还在发烧!你答应我要好好照顾自己的!”
“天气太冷了,而且没睡好觉。”
“都怪我,没陪你回去。”
“噢,不,不怪你,是我自己体质太弱,对病毒有些情不自禁地喜爱。”
“那……”他当然想让她留在珍珠饭店,可是他觉得现在他们的关系变得很奇怪,又不知道人家是怎么想的,提出留宿的要求是很不明智的,于是接着说:“那我送你回家,你需要好好休息!”
塞宁停顿了一下,她的头是沉的,身体是轻的:“好吧,我正想和你谈谈。”
她说完这句话,杨佐罗才发现自己等待那么多天的交谈不过是一次宣判。自己在塞宁面前完全丧失了主动的权利,显得被动而无辜。
他突然害怕和塞宁谈话,可又不放心她,心里有万千感受,憋在胸口,还是压抑住了。
塞宁眼中的杨佐罗是哪种人呢?是那种容易被什么东西打动的人,不管是一个场景一句话一个人一件事一首歌或者是一次纯粹的巧合,都可以把他感动得稀里哗啦,然后忘记旧的伤痛,开始崇拜起新的伤痛。
其实这样的性格的人很容易快乐与感激,并不会心存不满郁郁寡欢。塞宁在暗地里也曾经想过,他的这种性格是战无不胜的性格,再大的伤痛也可以迎刃而解。
其实,塞宁对吗?
他们搭了一辆车回到塞宁的住所。房间里横七竖八地横陈着一些衣服和生活用品,托运过的行李箱上还搭着几件深色毛线衣,显然是没有整理完。
打开电暖气,调到29度。不一会儿狭小的房间就温暖起来。
杨佐罗给塞宁倒了温水,找来了退烧药,喂她吃下。她虚弱得无法再去说话,他正好也不想听她说。
如果一绝情,说出什么不好接受的事情,那多不好!这就是杨佐罗的心理,他得过且过的精神就像一个害怕考试的小学生一样。孰不知,考试是无法避免的事情,该来的总会不约而至。逃避总是暂时。
杨佐罗压抑住满身的欲望,看着塞宁睡去。只是亲了亲她温热的脖子,还有日渐消瘦的锁骨。
塞宁不一会儿就睡着了。他起身收拾房间。把行李箱里穿过的脏衣服都扔进了洗衣机里,还有一件带着厚重烟味和香水味道的大衣,他准备拿下楼去干洗店搞掂。
他下了楼去干洗店送了衣服,顺路买了一扎非洲菊放在花瓶里养了起来。然后打电话叫人送来一桶矿化水搬上饮水机。洗了洗衣机里的衣服,除去房间里的浮土,擦了地,换了窗帘……
忙着忙着天就黑了下来。晾好洗干净的窗帘之后走进房间,发现塞宁已经醒了,她表情无奈地对着杨佐罗,杨佐罗一观察才发现,是隔壁的声音太大吵醒了她。
她直起身子坐在床上,有些沮丧地听着墙壁那边的追逐声。
塞宁:“D座总是这样。总是变换着花样。过去放很大声的摇滚,现在是交响乐加追逐嬉戏!”她憔悴地盯着墙体,然后用手向后捋了一下自己压乱的头发。
杨佐罗:“这样的声音会持续很久吗通常?”
塞宁:“大概不会,这么折腾换谁谁都累吧,都年纪不算小了。呆会儿就该上床睡了吧。”
杨佐罗:“那咱也别去打搅人家的开心了。你正好趁着这个时候吃些东西,然后再睡。”
塞宁笑:“你给我准备好吃的了?”
杨佐罗:“蛋羹。我买来了香油和生蛋,还有火腿。要不要尝尝?”
他将洒好火腿丁的蛋羹拿到了床头,隔壁还响亮着追逐和门德尔松或者是巴赫或者是夏洛特什么的古典,来得凶猛。而蛋羹却是那么柔软,就像甜心就像回忆中的爱情。
吃着蛋羹,塞宁的眼泪落了下来。思维又一次回到了旧日时光。
那个男孩子穿着整齐的衣服,白色衬衫,坐在她对面。他们习惯坐在食堂尽头最不起眼的座位里。
午饭是交换来吃的,抢对方饭盒里的饭是一项每日必修的功课。男孩子知道女孩子最爱吃蛋羹,上面还要撒上厚厚的一层火腿肠。女孩子会让巧手的妈妈做小芹菜炒鸡肉,还有西兰花,这是男孩子最爱吃的食物。
味道从来没错过,幸福也从来未曾变换过它的味道……
因为回忆而流的眼泪,让杨佐罗误会。他以为是自己的蛋羹感动了塞宁,或者是塞宁因为他密而不疏地照顾对他重新产生了眷恋之情……反正这个乐观主义者感觉良好地接受了塞宁的眼泪。
他一感动就想着奉献,一奉献就不求回报,一不求回报就是瞎话,一旦瞎话破灭就开始憎恨起昔日的风险,一旦憎恨起记忆就开始想要毁灭记忆,一旦遗忘旧的感动他就开始自责说自己不够坚贞……
他了解自己有着这样的心绪,所以在做事情的时候,更愿意大手笔地付出感情,贡献精力,免得以后徒增自责。
懊悔是无止境的。要在有限的生命里尽量减少无止境的懊悔,是多么的必要!
D座。
蕾丝边与一大学教授。
杨佐罗下午去洗衣店送洗衣服的时候,看见了他们二人。
他很震惊,这厮竟然又换男人,而且花枝招展的笑容依然如故,看见他并未有任何不妥或尴尬,很大方地向他介绍身边的大学教授,是她的新男朋友。
杨佐罗有些烦她了,接受不了那样开放甚至放荡的生活。可是他确实感觉得到,蕾丝边她本人是特别投入了。一举手一投足,都有模有样。
她已真情奉献了自己的爱情,他看到她这样,心里有些酸楚,那个教授的表情在他的记忆里被弱化到忽略不计的地步。哎!还是缤纷的爱情,怎么能长久?
那二人彬彬有礼打过招呼,也邀请他来家里玩。教授该是40来岁,举止儒雅。蕾丝边也配合他的儒雅而穿了旗袍,她的小腹上奇迹般地没有出现赘肉,腿型也是好看的。
她搀着他的手臂,远处看,犹如一对知识分子联姻的男女,文静而不失浪漫。
可这一刻的D座,他们放起了交响乐,为的只是欲盖弥彰的激情。他从中厅开始追她,她在前面跑,被追到卧室,又推开阳台的门逃逸,又穿越两个房间的阳台跑回到中厅……
他们的声音很大,夹杂在交响乐之中。欢乐而意淫的笑声漂浮在楼宇之间。女人最终在沙发边被捉到,他们的身体都还好,没有喘。追逐停止,只剩下交响乐的声音突兀地环回。
教授熟练地解开她的盘扣,脱掉她的葡萄紫色的紧身旗袍。蕾丝边不漂亮但却美丽,她留着齐刘海儿,此刻穿着胸罩和黑色鱼网纹的袜子,马上就到膝盖的黑色皮靴,每一个男人见识到这样的身体都不会抛弃她,就像这个教授,况且他还即将要领略她。
他亲吻她的嘴,吻得有些乱,很用力,吻她的耳朵脖子锁骨……后来脱掉她的靴子,还亲了她的脚。她的袜子破了,嘴唇上的口红染脏了他的衬衫领口,她的刘海儿也乱了,眼神也迷离了。她开始笑,那笑声回荡在交响乐当中。
笑声让隔壁的杨佐罗也心花怒放,甚至顾不上肚饿的塞宁,他将她抱到床上,塞宁没有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