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年代的中国,由于英国人的入侵和强占香港计划的完成,此时已如一条遍体鳞伤的大鱼躺在大洋一侧,如注的鲜血立时引起更多的海上猛兽的攻击。不仅仅是英国,不仅仅是美国,还有俄罗斯,还有法国和德国等等,它们循血而来,像鲨鱼般撕扯着靠海岸线的中国国土。
道光皇帝原想以割地来求和息事的想法遭到沉重的打击。他本人受着来自内外的双向击打,内心痛苦万状。
1849年冬日里的一天,道光皇帝接到了来自福建方面的密报,民间正抄传着这样的诗文:
其一《烟禁》
行不得也哥哥,毒草传遍英蓉阿,试问近来烟禁,罪贩若何?罪卖若何?罪吸若何?新例赫赫从重科,不旋踵而皆无他。王政何尝求速效,其弛毋勿纵之过?民未知耻奚由榕,塞流徒见扬其波!漏厄今昔纵不问,金钱坐视全消磨,奚必咸阳三月火,一灯尽彀焚山河。起痼疾,留俟后人何?行不得也哥哥!
其二《驭夷》
行不得也哥哥,安插夷众无条科,试问近年内地,乌鬼何多?白夷何多?红毛何多?纷纷购地营巢窝,岂真向化戢干戈?制敌守战为上策,能守能战方能和。即或通商许互市,驻泊口岸方无他。藩蓠自撒尽,通都大邑由经过,民夷杂处易生衅,变起仓猝如之何!桑土,莫待雨滂沱,行不得也哥哥!
这些来自民间的杂七杂八的声音近来日多,道光帝已经学会了隐忍,学会了左耳进右耳出,但他还是把这两首东西留在了心上。
这两首诗文使他想起了自己所干的两件事,一是禁烟,二是抗夷。这是他近年来致力而为的两大事体。谁承想,这两样事体都遭到了惨败。正像这两首诗文所言,禁烟禁烟,到头来却毒草传遍芙蓉阿,一灯尽彀焚山河。抗夷抗夷,却到头来乌鬼何多白夷何多红毛何多,夷人却越抗越多……道光帝不禁悲从中来。
道光名叫昊宁,一个瘦削矮小的人。他没有伟岸的身躯,没有英俊的容貌,没有过人的智慧。他既没有康熙帝的十全武功,也没有乾隆帝的才高八斗,他仅仅是一个平常的做事稳妥谨言慎行的人。他之所以为皇帝,主要是他的运气比其他王子好。首先他早被钦定为王储,再者他作为王储,他的表现还着实令人满意。这主要是一次突发货件成全了他。
1813年秋天的一天,一个天气晴朗的中午。紫禁城外的茶馆酒店里,突然涌来许多说着满口土话的乡民。听口音像是南苑和西山居住的菜农。在这样的节令里,往常该是他们收获大白菜和大萝卜的时候,可是今天他们却有闲心在这里大碗吃酒大碗吃肉。除了茶馆酒肆外,在皇城外大街上也比平日多了许多小商小贩,他们推着货车挑着货担拎着货篮,叫卖着糖炒栗子灯笼柿子心里美萝卜等等小吃,眼睛却不停地瞧着皇宫大门。似这等可疑的举动,并没有引起巡逻兵丁们的注意,皇宫和守护它的士兵似乎都在这暖暧秋阳中睡着了。
其实真正进入梦境的是这些乡民们。他们的实际身份确实是京城四周的农家汉。但是他们今天要造反。
许多乡民是第一次这样近地接近皇宫,这使他们多少有些迷惑。没来之前,他们已经发挥了很高的想象力,但谁也没想到皇宫的院落竟有这么大,这么高。这些带金色琉璃瓦的高墙遮挡住了皇宫里的一切,于是乡民们既懊丧又亢奋。
他们是受西天圣母娘娘的指引而来造反的。他们是一群八卦教徒,圣母娘娘给他们其中的骨干托梦说,清妖的气数已尽,你们放心去干吧,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子,乘着皇宫里的皇帝嫔妃守城部队都睡午觉的时候,你们果决地冲进宫去,就会杀它们个猝不及防,你们就会夺得天下。信徒们奔走相告,很严肃地把梦中出现的情节传达给别的教徒,经过很长时间的酝酿准备,请来智者推卦测算,终于定出一个黄道吉日,一定要在10月8日中午方能成事。起义的日子就这样决定了,因为这是圣母娘娘亲自御枇的时间,教徒们对起义成功深信不疑。
领导者看看树影到了午时三刻,便发一声喊,于是那些茶馆酒肆里正在吃喝的人们便齐齐将酒杯饭碗摔在地下,那些正在叫卖杂七杂八货物的小贩们便从白薯青柿下抽出雪亮的刀斧,人们都用白布束紧腰腹,用白布包起头来,发一声喊,潮水般向宫门一…东华门和西华门冲击。
东门的守兵立时扑出,接住了前来攻城的乡民,当把人流扼住之后,很快退回城去,关上了厚厚的大门。仅有五六个壮汉突入进来,怛他们很快就被守护大门的兵丁乱刀砍死,鲜血四处迸溅,宫内青灰色的路面上,洒满了破碎的梦。
最惊心动魄的是西门。约有上百人竟冲进宫门,眼看就要实现圣母娘娘的计划,然而宫门还是被关住了。宫内大批的守卫部队调集到这里,将起义者团团围住。仍有起义者直取大内而来。
大内是皇帝的寝宫,这里是禁地中的禁地,见有人闯宫,训练有素的卫士立时予以坚决的截杀。
起义者显然不是对手。他们早被皇城内巍峨的宫殿和五颜六色的建筑弄花了眼,还有那些惊叫的仙女般的嫔妃,她们乱云般飘来飞去,给人的感觉很不真实。在被分而围之的搏杀中,起义者大都忘不了口念六字真言,因为梦中的圣母娘娘很有把握地说,清妖在午时三刻这段时辰是最不堪一击的,只要圣母的部队一到,它们就会跪地求饶。
显然圣母娘娘的保证出了偏差,六字真言也顶不了用。起义者一个一个最后被制服,少数不服从者被逼到一个角落被弓箭手全部射杀。但是,仍然有两三个武艺高强的教徒突出重围,冲进了宫内。
这时,昊宁正在书房看书,听见吵闹,他立时抓起挂在墙壁的猎枪,上好子弹,冲出门外。恰巧这时两个八卦壮汉已突进大殿,看到一个穿黄马褂的低个男人飞跑出来,大叫一声冲过来挥刀便砍。谁知那小个子并不惊慌,就在他们距他几步远的时候,呼呼两枪,将他们打翻在地。二个教徒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已被口袋套住,稀里糊涂做了俘虏。
这个小个子就是昊宁。他的这次临危不惊的举动被当作一段佳话在宫内和社会上广为传扬。后来佳话变为传说,昊宁的形象被当时的官方适当的放大若干倍,说他身躯如何伟岸,武艺多么高强,临变如何镇静。大清国由这样的人掌管真如神佑中华,是华夏民族的福份。这段传说成了昊宁登基的舆论宣传,他就在这样的传说中顺利成长,很稳当地做了中国的皇帝。
实际上这股中国历史上规模最小的起义却给了昊宁最大的恐惧。当时他没有手足无措是因为他手中有世界上最好的猎枪,它是欧洲人奉送天朝的礼品,它的威力可以射杀林中的野猪。还有一点,这是他的求生本能在支配他这样干。虽然卫士已从后边赶来,但起义者的钢刀却近在咫尺,幸亏有猎枪在手,要不他早就成了刀下之鬼。他好后怕。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歹徒闯进宫来,真如平地一声雷,晴天响霹雳。这使他内心深处受到深深的震撼,他明白所谓的皇帝究竟是怎么回事了,世上没有稳固的宝座,他的脚下是不稳的,危险会随时发生。这就是埋在他心底的第一颗恐惧的种子。昊宁自1820年登基以来一直是兢兢业业谨慎行事的。公正地说,将他归为昏愦无能,或称他为荒淫无道都失之公允。他要求自己基本上是较为严格的,在任期上也做过不少大事甚至好氕。比如平定新疆叛乱,治理黄河水患,改革盐、漕,整顿吏治,大力提倡崇俭节约反对铺张浪费等等,也算是政绩显赫。依他个人的努力,如果适逢国运昌盛,民心归附,或许会被史书记述为较有作为的君主。然而,坏就坏在时运不济,偏偏在他当朝时赶上东方势微西风渐盛的当儿,这不能不使人对他寄于深深的同情。乱世的皇帝难当哟!
自满人掌握政权以来,其体制和历代汉人皇帝大致相同,最高统治者的注意力一直在内部。虽然满人是从边地而来,但占领全国之后,他们仍像汉人皇帝那样始终将眼睛看着长城以外的民族,尤其是来自草原上部落骑兵的打击力量。这些散落在草地荒原的少数民族,平时像沙砾般蛰伏在西部北部神话般的世界里,它们这种周期性的平静实际上是为了等待下一次高潮。它们听命于草原之王或大漠之王,只要一声口哨或仅仅是一个暗示,他们便会一跃而起向长城以内的农业区滚滚而去。
一切恍如命定。这种周期性的掠夺已经成为定例。广大的以平原为主的农业区就像巨大的子宫,而掠夺如着附在壁端的血管,总是不可抗拒地按期来临。倘若农业文明正在盛斯,足以敌御游猎部族的袭扰,掠夺顿时就有可能变为真正的经血排泄出去。对于农业区人民来说,这不过是稍纵即逝的阵痛,对于掠夺者来说,即使被打败也没什么,它们回缩大漠荒原,这原本就是它们的家乡。回去是为了新的积蓄,是为了血管新的鼓胀。
但往往也有无法排遣的情节,比如掠夺者确实太强大,一个真正的能统治大陆的王者就在其中,它是无法抗拒的,如果不臣服在他的麾下忧愁就会无边无际,这个巨大的子宫就会无可奈何地使其着床,一个新的胎儿就会出现,一个新的帝国就会诞生……这个受孕体的成份是相当复杂的。它虽然有着游牧部族的精血,但却靠农业文明的血液去养育,最终被农业文明所培养,被汉文化所融合。它就会和前边驶过的帝国马车毫无二致。在边地的少数民族眼中,它仍是陌生的掠夺对象。潮起潮落……一代又一代……
这就是中国的历史,它构成了历代兴衰世事变迁的基本情节。
昊宁作为满人的后代,祖先入主大陆的轨迹是明晰的。在满人的身后将会有数不清的游牧部落窥视着自己的项背,这将是险中之险。所以,在昊宁之前,帝国的眼睛一向是注视西部和北部辽阔的边防线的,谁也没有面对海洋的经验。
而到了昊宁执政的年代,海洋却出现了凶险。西方列强从海上漂来,运用发达的工业优势开始对清帝国进行骚扰,并且处处显示了无与伦比的时代优势,这使昊宁很灰心丧气。
翻遍先治国平天下的经典,似乎没有什么可资依据的良策。昊宁以他从先王和祖先那里学来的统治术和应变术去对付这些海上强盗,已是捉襟见肘,他颇感力不从心。
1849年的冬天,当道光皇帝在病榻上以悲凉的心情向即将登基的咸丰托付国事的时候,他的耳边回响着《烟禁》和《驭夷》幽怨的诵唱之声,他哽咽起来,竞泪如雨下,长时间不能自已。大概他想起了身为国君的艰难,或者想起了内忧外患,或者想起了割去香港的肌肤之痛……
道光皇帝再也没有缓过劲来。1850年2月15日,昊宁撒手西去。咸丰皇帝即位。
咸丰从道光手里接过了烂摊子,从此开始了他个人和国家的新的一轮屈辱和烦恼。
英国人又把贪婪的目光洒向了与香港咫尺相隔的九龙岛。九龙半岛位于新安县大陆部分的南端,其岬角尖沙嘴隔着宽约5公里的海面,与香港岛的中环和湾仔隔水相望。九龙半岛与香港岛之间是俾界少有的深水良港,宽1.5-9.6公里,深度2-14.5米,面积5200公顷,可供巨轮自由往来停泊。海港群山环列,形若天池,东面入口鲤鱼门地势狭窄,屏绝大涌激浪;西入口急水门有大屿山等岛屿减缓水势,整个海港成为巨大的袋式避风港。
英国对九龙半岛早有野心。1841年,义律曾向琦善提出割让九龙的要求。英国商人们对九龙更是垂涎三尺,他们说:我们相信,已经发现比目前香港的地点更适合建造城市的地点。例如,对面九龙的海岸……
而香港总督璞鼎查则主张对九龙地区采取沉默政策。他的主要考虑是刚割占香港,该地区尚未稳固,又把手伸向九龙,若激怒中方,尽管手中有坚船利炮,他们也会拼个鱼死网破,那样的话,九龙要不成,香港没准也没了,还是采取将与夺之,必固与之的方略,暂时不提九龙,以后再作计议吧。
英国政府同意璞鼎查对九龙问题的策略,所以,在割占香港的最初几年里,一直没提九龙的事。
但是,一晃十多年过去了,香港地区英人已经得到有效的控制,关于九龙的话题又渐渐显现出来。一个新的契机出现了。
一直存在于道光皇帝心底的恐惧感一一对民间类似八卦教之类的反清社团的恐惧终于在他死后第二年应验了。
由于道光皇帝对洋人的隐忍态度,也由于清朝军队对夷作战的连连败北,还由于不断偿付战争巨款后的民不聊生,终于导致了人民对满人政府的极度失望和仇恨,各地民众纷纷揭竿而起,爆发了声势浩大的农民起义。
1851年,洪秀全领导的太平军起义轰动全国,1853年即攻下南京,建立了太平天国。1854年7月,广东又爆发了天地会起义,短短三四个月的时间,起义军便攻克了40多个府州县城。另外还有上海的小刀会起义和内地的捻军起义等等,极大地震撼了清王朝的统治,也改变了中国的政治格局。
1853年,英国公使文翰曾亲自去南京了解太平军新建的政权情况。在经过认真调查后他作出如下结论:
黄实上可代替满清政府的新政权还没建立起来,英政府应采取对交战双方严守中立的政策,如英国利益受到直接侵害时,再直接作必要的应付。
但是,英人想保持中立以求一逞的想法不久便被打破了。首先,面对风起云涌的起义大军,清朝地方官员为了保官保地,纷纷向英美法等国求援,只要能击退义军,什么条件都可商量。优惠的条件使其大为动心。二是双方打得不可开交,鱼蚌相争,渔人得利,此时正是向中国大捞一把的好时机,不能让机会白白流失。基于以上考虑,英美等国采取先打后拉的策略,即先用武力压服清政府以取得更多的权益,然后支持听话的清政府镇压起义军以巩固其既得利益,于是,第二次鸦片战争由此拉开序幕。英国是打着修约的旗号开始其冒险行动的。《南京条约》签订之后,大不列颠帝国朝野曾为之雷动。璞鼎查威加海内兮归故乡,为了迎接这个征服东方的英雄,英王维多利亚亲在白金汉宫举行了盛大的酒会。璞鼎查可谓衣锦还乡。在女王充满赞赏目光的注视下,在诸多大臣敬慕的赞扬声中,他得意地说:在神圣女王无坚不摧的舰队打击下,中国正在颤栗。这个古老的东方帝国的大门已经打开,这是个新的世界,它具有非常广阔的市场。即使将所有的兰开夏工厂加在一起,已不够供给这个国家一个普通省份所需要的日常备用的衣料……璞鼎查的话引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通过新闻媒介的传播,整个英国沸腾了。工厂主们更是欣喜若狂。在那段日子里,英国成了彻夜不眠的大工厂,专事为中国准备的各样工业品源源不断地从流水线上倾泄出来,然后装船或者陆上运输直销中国……然而,中国令人失望。
自给自足的中国根本不理会多情的英国。粗布衣裳、黄麻油灯、黄泥小屋,仍然过得有滋有味。中国人就这样过了几千年,并没有感觉不好,即使不好,关你英人屁事?谁要你们杞人优天?于是国人心照不宣地来了一场抵制英货的运动,使英货占领中国市场的计划成为彻底的泡影。香港副总督米切尔说:中国永远也不会成为曼彻斯特的广大市场,因为中国家庭经济的组织可以供应经久耐用的手工织的棉布,其价格的低廉是英国纺织品永远无法与之作有效的抗衡的。
失望的英国人觉得太便宜了中国,它们觉得对中国的盘剥非常不够,便开始酝酿新的行动。他们希望进一步打开中国的大门,在中国开放新的港口,英国应该在中国任何一处自由移民,并要取消内地转运税等。
英人关于占领九龙的野心也在这次酝酿之中。
英国加尔各答号舰长霍尔曾列举必须占领九龙的五条理由:
一、香港殖民地发展迅速,所有临海土地已被占用。随着贸易的增长,需要在九龙商行和仓库提供许多设施,出租或出售这些设施将成为英国政府一项收入来源。
二、为了保护英国在远东日益增长的利益,需要扩大和增加海军基地。
三、香港岛不能为来华英军提供足够的宿营地。
四、在台风季节,尖沙嘴的村庄成为香港流民出没之地和藏身之处。他们可能利用满载易燃物品的小船向船舶发动攻击。为了避免上述这种情况,必须割占九龙,船坞、给养站、海军医院和司令官邸都应修筑在该地。
五、如果英国错过良机,美国或其他国家可能在九龙或昂船洲建造修船厂,停泊军舰,把大炮指向香港。
英国外交大臣马姆斯伯里密令驻华全权专使额尔金说:一旦出现时机,应想方设法从中国政府手中割占九龙岬角和昂船洲,至少要割占九龙岬角。
额尔金对此指令心领神会。他说,他会在任期办好这件事的。基于以上种种因由,英国人蓄心积虑打出了修约的旗号,实际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所谓修约一说本上是极其荒谬的。中英《南京条约》属政治性条约,没有期限,自然也没有修改的例定办法。而中英《虎门条约》系通商条约,虽给英最惠国待遇,仍没有修改的期限。英人翻遍典籍,终于从中美《望厦条约》第三十四款中发现这样一段话:
和约一经议定,两国各宜遵守,不得轻有更改;至各口情形不一,所有贸易及海面条款不无稍有变通之处,应俟十二年之后,两国派员公平酌办。
中法《黄埔条约》第三十五款也说:
日后大佛兰西皇上若有应行更易章程条款之处,就当互换章程年月,核计满十二年之数,方可与中国再行筹议。
这使英国人如获至宝。既然美法十二年之后可以修约,我们当然也能修约,而且我们与中国人签约最早,若说十二年的期限已经到了,应该立即着手实施修约计划。
尽管英国人这种一厢情愿的计划荒唐而又可耻,但它们仍然煞有介事地由政府内阁向驻华特使发出指令,命令其向中国政府提出修约要求。
1854年4月,英国驻华公使包令联合法国驻华公使布尔布隆、美国驻华公使麦莲一齐到广州,致函清政府负责办理外交负务的钦差大臣、两广总督叶名琛,要求修改条约。
英、法、美三国因为有着共同的侵略要求和一致的侵略权益暂时联合起来,就像三个无赖凑在一起可以互相壮胆一样,它们携起手来共同对付中国。英国公使提出要中国全境开放通商、鸦片贸易合法化、废除进出口货物的子口税、解决公使驻京等问题;美国公使则提出在长江流域及其支流的任何口岸城市及港湾进行贸易。可以使美国人在内地任何地区贸易、传教、居住,并自由租赁、建筑;法国公使同样提出贸易、税免等要求,并要求清政府释放非法潜入陕西从事传教以外活动的法国传教士等。
叶名琛接到英法美三国要求修约的信函后觉得很难处理。他虽然身为大臣,但三国要求修约的事情委实太大了,他无权表态。再者,修约实属强盗理论,即使转呈皇上,说不定会引起咸丰震怒,怕他连这等强词夺理的要求也不把关,皇帝会怪罪下来,那会同样吃不消的。
想来想去,没有良策。
一天,叶名琛闷在书房思谋应对办法,家人胡庆前来献计,说,老爷请放宽心,您给洋人玩个捉迷藏的游戏不就结了吗?他来找大人,大人留下话口,就说去什么什么地方了,洋人见不了您,也就没法提什么要求,不知者不为过,这样既能应付洋人,也能应付皇上老子,不是两全其美吗?
叶名琛一听有些道理,便心中打好谱,不管洋人如何登门求见,也不能和这些鬼子们见面。但是,还不能让洋人发现其中关节,应让手下人尽量做到态度恭顺,要笑模笑样地把它们支到云里雾中。
依计而行,果然把三个外国公使支得团团转。当包令等三人来到总督府求见的时候,胡庆谦恭地说,老爷有话,他早想去拜见三位公使大人,只因近日诸省军务繁忙,刻无暇晷,等他腾出时间,亲自到各位公使府上拜看大人们……包令三人只得悻悻而回。就这样一等数月过去了。
三国公使只得分头去他处寻找中国官员要求会见。美国公使麦莲北上去上海寻找两江总督怡良。怡良虽然会见了麦莲,却对修约一说表示无法转达。他又一次把矛盾推给了叶名琛,他说,关于对外事宜,皇上已明令让叶公办理,他不能逾越权限。
无奈,三国公使又一次聚集广州,联合照会叶名琛,要求召见。叶名琛这一次觉得无法推拖了,但他仍不亲自出面。他委派手下的知州张宗恪、知县陈宜之代表自己和三位公使商谈。
张宗恪一见公使们就转达了叶名琛的意见,他说,本来这次会见叶总督应该亲自到场的,但叶大人是个实际的人,似三位公使要求修约的弁,他实在无能为力。天朝君尊臣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切都是皇上说了算,臣子只能谨守成约。言下之意是他无法作主,还是请三位公使另作它图吧。
三位公使从四月起就开始寻找叶名琛,眼看半年过去,最后竟得到这样的答复,心中愤愤不已。他们恨透了叶名琛,但也只是心中怒恨而已。商量许久,觉得广州是不能呆下去了,还是北上去寻找能够解决问题的人吧。于是三国公使便联樯向上海而来。
由于麦莲有和怡良打交道的经验,它们便觉得上海将会变成适合西方的城市。
不过,这次是江苏巡抚吉尔杭阿接待了它们。当时江苏一带是太平军革命的腹地,南京是它的中心。作为这个地区的巡抚,吉尔杭阿流落上海一隅,内心对太平天国充满了仇恨。至于说洋人,它们只不过是无根的风暴,是能预报的阵雨,它们虽然厉害,但过去就过去了,不可能永驻华夏。两弊相权取其轻,应该和洋人联合,用洋人的力量去消灭最主要的敌人。
作为吉尔杭阿,几乎是带着企盼的心情迎接三国公使的。杯盏交错间,英国公使包令又一次提出了修约的情。包令的话令吉尔杭阿难堪。
借用洋人的力量是需要代价的。比如修约,和洋人结的条约,本身就够屈辱和不平等了,现在还要继续追加不平等,如果同意,国人岂不捣坏自己的脊梁骨?再说,这等大事,是皇帝老子才能做主的事,自己只能向朝廷上奏陈述联夷破匪之策,别的实在是爱莫能助。
于是,三国公使在上海获得吉尔杭阿的空头同情后继续向北挺进,此时,已是深秋时节了。
三国公使的军舰开到了大沽口。
西洋人再次抵达津门的消息传到了京城,咸丰皇帝闻奏大吃一惊。他立即下旨津官们,务必折其虚骄之气,杜其诡辩之端,万万不可轻易允诺。
盐政使文谦和天津镇总兵被委派与三国公使们会晤。和以往的官吏一样,二人还没等公使们提出修约,便把话堵了上来。他们告知公使们说,我们没有皇上委任的全权证书,也没有办交涉的权力,只是前来倾听各位使节的意见,好回去给皇上汇报。
三位使节抱着满腔希望来到大沽口,没想又碰到了中国官场所筑的高墙。只不过这堵高墙是柔软的、无形的,既有温度又有弹性的高墙。在这堵墙面前,三位使者彻底失望了。大沽口白河的水面已经结冰,宛如公使们的心情。一年的时光就这样白白流失了。
军舰掉头南下,它们将回到南方躲过冬季,到明年春天再图修约。
两年过去了。公使们在中国一无所获。
所收获的只是愤怒和共同的认知。那就是必须继续使用强权,使用坚船利炮,只有这样才能轰坍那堵令人厌恶的高墙,才能达到修约的目的。
有两件米,成了英法等国向中国诉诸武力的口实。
自从1541年罗马教皇派遣天主教修会耶稣会传教士圣方济各沙勿略东来传教之后,西方各国的传教士便接踵而来,散落在亚洲各国进行传教活动。
圣方济各沙勿略先在日本传教,1552年10月到达中国广东。他是第一个到达中国的西方传教士。沙勿略还没来得及开展活动便因病死在广东海边一处叫上川的小岛上。
意大利籍的传教士利玛窦虽然比沙勿略来得晚,却比沙要幸运得多,他最后终于身穿儒服来到明朝的都城北京,受到了万历帝的召见和礼赠,在宣武门内赐屋居住,所需皆由朝廷供给,每阅四月,颁赐银米,约合每月六至八金盾之数,足敷神甫们需用。
此后,西风渐劲,传教士涌入中国者越来越多。随着列强侵略的炮舰,传教士也扮演起不光彩的角色来。
19世纪50年代,由路易波拿巴统治的法兰西第二帝国在克里木战争结束后,就把视线投向了中国。它们的主要手段之一就是利用天主教以扩张在华的殖民势力。
传教士马赖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来到中国的。马赖是个极不安份的人。据史料讲,他原是距巴黎偏远省份的一个农家子,因为调戏女人被村人驱赶,生活无着,才到外地加入了教会。后来,他被法国扩张的触手所导引,怀着个人野心来到中国。
他是个削英俊的美男子,有着当今法国影星阿兰德龙那样的外貌。他的英俊外表帮了他的忙,很快,他就在广东某地站住了脚,并且吸引了许多贫穷且愚笨的农民们。
1853年的一天,马赖非法潜入广西西林县传教。他仍然获得了成功。他的口才和他的外表一样杰出。西林县因为有了马赖甫,因为有了天主教会,那些以往以皇帝为天,君为臣纲的观念受到了挑战。许多贫民蜂拥而入马赖的教会,其状其态很有些轰轰烈烈。
西林县有个叫阿财的人,家境贫寒,常受大户人家欺负。听了马赖的一席布道,他觉得天主离他很近,天主不论穷富。天主并没有因他是穷人就拒绝他。他很感动。感动之余,他决定把一切献给主。他把自己的房产和土地全部捐给了天主教,因此他得到了马赖的信任,委任他为当地教会的头目。
阿财是个天性顽劣的人,随着教会会徒的骤然膨胀,他的劣性也开始显现。大户人家之所以欺侮他,看起来也不是没有原由的。阿财同村一条街上有个大户人家姓陈,家有良田千顷,并养有家丁数十人。陈家有女名青莲,长得如花似玉。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原本是无法得见芳容的。只因姑娘天性活泼,爱在后花园荡秋千,那银铃似的笑声便挥洒得满地满天。笑声像蜂蜜一样香甜,自然就有彩蝶飞来。
彩蝶就是阿财。只不过他是个灰蝶。阿财的家紧依陈家的后院。笑声飞来时,阿财按捺不住寂寞,便爬上自家的老榆树偷偷探视,这一看不要紧,竟被姑娘的美丽惊呆了。
阿财少也念过几年私塾,粗通文字。只因家贫,便断了向上攀援的念想。但闲书抄本还是要看的,于是就常做卖油郎独占花魁这样的好梦。
秋千天天荡,笑声日日朗。阿财心如火,大火无可挡。
一天,鬼迷心窍的阿财竟从老榆树上跳到墙头去看青莲,正在空中飞行一样的青莲突然在秋千上看到了阿财,一声惊叫,吓得差点栽了下来,引来家丁数人,立时把阿财从墙上揪下来暴打了一顿如今,阿财当了教会的首领,方圆数十里的人无人不知阿财,阿财成了大人物。
入了教的阿财仍然忘不了阿莲。
虽然陈家对阿财比以往高看午多,但阿财却仍然内心不平衡。一天,阿财借马赖要来布道的理由,来到陈家,说是因会徒众多,想借他家的后花园一用。陈家后花园虽大,但附近教徒聚有几千人,岂不是要把院落踏成平地?陈家坚不同意。
阿财并不理会陈家同意与否。他仍通知三乡五里天主教徒,约好时日,齐到陈家聚集,听马赖布道。
到了布道这天,教徒们云集陈家大院门前,越聚越多,把家丁们的睑都吓得煞白。
日上三竿之时,马赖在阿财等教徒首领的簇拥下来到陈家门前,阿财命令手下人去敲门,陈家大门只露出一条缝隙,是看门家丁惊慌的面孔。回答是不开。
马赖气恼地询问阿财,阿财装着不解地回答,已和陈家说好,他们同意的呀,怎么变卦呢,这不是耍我们吗?
教徒们气极,人群中有人发一声喊:他不开,咱们撞他个鬼!呼啦啦涌上数十名壮汉,找来树桩一根,抬着喊着撞起门来。眼看门要撞开,守院的家丁全都上来护门,就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一个家丁慌乱中向天鸣枪示,这是陈家唯一新买的火绳枪。枪声撕裂着喧闹的杂声,人们一下子被震慑住了。
撞门的教徒们被枪声凝固成泥像,良久,一个名叫六子的教徒口吐白沫,一头栽在地上。他是心脏病发作而死。但当时人们认为他是被大院内射出的子弹击中而死。
马赖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见到教徒扑地而死,他便振臂一呼,红眼的人们便在神甫的导引下向陈家大院展开更加猛烈的攻击。
大门撞开了。
院墙也被推倒了。
陈家大院在教民们的呼喊声中一片片坍塌了。失去控制的人流早已忘记了什么教义,攻破陈家大院后立时就转化为真正意义上的抢劫。
结果,陈家大院的财产被抢劫一空。
阿财如愿以偿。他趁乱逼迫青莲跟他到教堂,在教堂后的一间库房里,他狼一般扑倒了青莲……
1856年2月,马赖神甫和阿财等25名不法教徒被新上任的西林知县张鸣凤逮捕,马赖和阿财等被判处死刑,枭首示众。
法国人在马赖被杀水件上大做文章,企图将此事弄大,成为向中国进行武力要挟的借口。1856年9月21日,法外长瓦尔斯基曾向英驻法国大使考莱说:法国已下定决心要从这次残忍的凶杀事件中得到充分补偿。如果法代办谈判失败,而且他手头没有足够的兵力的话,就打算从本土派一支远征军去中国。
恰在这时,在广州黄埔,又发生了第二件涉外事件——
1856年10月8日,广东水师巡逻至长岛附近,发现一艘行迹可疑的船只停泊在那里。这是只绿色外壳的划艇,名字叫亚罗号。
说它可疑,是因为近日海面上出现了海盗船,它们杀人越货,手段极其残忍。有生还者在向官府举报时曾描述过一艘绿外壳的海盗船,其领头的船长是外国人。
亚罗号刚刚停泊,就被水师船只围住。兵丁们上船搜查,受到了该船爱尔兰人船长的阻挠。爱尔兰船长气势汹汹地指着悬挂在船上的英国国旗大声抗议,不让兵丁们上船。
兵丁们没有理会洋人舰长的阻挠,搜出了许多做案工具和身份极不相称的金银财宝。水师军官当即下令逮捕了12名中国水手和那个不可一世的爱尔兰船长。
这艘船的船主是中国人,水手也是中国人。为了便于向香港地方当局领取通航证,才雇了那个爱尔兰人。该船虽然在香港注册登记过,但到水发之时船籍登记证已经期满11天,它应该是一个中国船。广东水师在中国海面扣获亚罗号和逮捕该船水手和那个倒霉的爱尔兰船长,完全是中国自己的诉情,本不应该掀起什么波澜的。
但是,无从寻衅的英国人却为此大做文章。英国驻广州领巴夏礼闻讯后,兴奋异常,立即向公使包令汇报,他终于抓住了修改条约的一个机会,这就是利用亚罗号船员被捕件,向中国发难。
在包令的赞赏声中,巴夏礼粉墨登场了。他装着气极败坏的样子跑到广东水师,大发雷霆,声明亚罗号船是英国船只,中国方面无权捕人。他要求立即释放爱尔兰船长和12名水手,如果它们确实有罪的话,也应该由他按英国法律定罪审判,你们不应该捕人。
巴夏礼还凭着英国人富有的幻想和浪漫的性情,虚构一个英国国旗受到中国水师侮辱的情节,声泪俱下地通牒两广总督叶名琛:你们中国水师违反中英《虎门条约》第九款,水师兵勇无端侮辱英国国旗,希望你们立即停止此类卞件,送回被捕人员并向大英帝国公开赔礼道歉。
叶名琛又一次被卷进了冰冷的激流中。叶名琛长得高大壮硕,大脸方额,很有富态模样。为人还算忠厚,性情还算温和,做十分圆通。以他个人品质和性情,在那样的时代里是会官运亨通无有大碍的,偏偏是这恼人的涉外饵件,不时搅乱他的人生布局,时时啪负品尝着人世不测的凶险滋味,而最终导致他魂丧异国的厄运。
接到巴夏礼的照会,叶名琛非常恼怒。洋鬼子欺人太甚,亚罗号纯系中国船只,空口无凭,有文约为证。船上水手均系中国人,经查确有海盗。该英国国旗受辱,有什么根据?你们英国人在我们大清国土上横行霸道,岂不是对我们大清龙旗的侮辱?
于是叶名琛很强硬地复照说明了原由,并不理会英人的威胁。巴夏礼需要叶名琛的强硬,因为这样可以使战争打起来。
1856年10月12日,巴夏礼再一次向叶名琛提出三项强硬要求:
1.有礼貌地归还被捕水手;
2.书面道歉;
3.担保以后尊重英国国旗。
以上三条限48小时之内答复。
叶名琛回复说,12名水手中有3名涉嫌海盗重案,不能送回,其余9名都可送回。叶名深仍严词烁烁,不让洋人,提醒英使不要忘记这是在中国,船主为中国人,理应受到中国法律的惩办。
巴夏礼并不是要什么中国水手,而是借故发难,见叶名琛没有归还全部水手,便说这9名水手他也拒绝接受,要不就全部送回。要不就一个也不要……
10月21日,巴夏礼又重新提出上述要求,限叶名琛24小时内送还12名水手,否则将动角英国海军。
叶名琛说,可以让一小步,将9名水手改为10名送还。巴夏礼说,还是那句老话,非将12名水手送回,否则将动武不贷。
10月22日,叶名琛为了平息啦端,忍气吞声将12名水手送回。
巴夏礼见叶名琛做了让步,心中有些失望,他鸡蛋里挑骨头地说,你们派下等的官员来送还水手,这是对我大英国的不恭,也是你叶总督的失职。我拒绝接受。你们想送还也不行了,我们大英帝国的炮舰已经开始行动了。
至此,第二次鸦片战争拉开序幕。
叶名琛曾被历史的灰尘掩埋,若不是撰写香港百年这篇文章,这个海上苏武式的人物很难引起笔者和众人的注意。但是,叶名琛确实是个人物。
1857年12月12日,叶名琛又一次接到英法两国公使的最后通牒。通牒上说,为准备和北京政府谈判,英法联军将进入广州。英法联军将有计划地占领沿江炮台和一些要塞,如果你们不答应,我们就征服你们。
英法公使嚣张的气焰着实令人气愤,叶名琛的心火嘭一下烧广起来,他拍案而起,令手下起草了回复的信函。信中说,世间万物均有秩序,不可乱来。人要明理,国要懂法,是谓文明。你们动辄诉诸武力,强占别国领土,这是文明国家所为吗?你们有什么睑面在别人的国家耀武扬威,妄提什么进城权?你们打了人杀了人侵犯了别人,回过头来还要受欺辱者给你们提供赔偿费,这有公理吗?至于说马赖神甫受审和爱尔兰船长被扣,纯属中国政府官员职责内!你们凭什么妄加干涉?广州局势如此混乱,民不聊生,均是因你们洋人所为,我们的损失该谁赔偿?
叶公的信函使英法公使们面面相觑。比起别的中国官员,叶名琛的孤傲是他们早有所闻的。但以弱国强吏,又这样铮铮傲骨,真令人不解。
去年秋天,当英军寻衅攻击广州沿江炮台并将要打到广州城时,英人以为叶名琛会被吓破胆子,会唯命是从,不料,叶名琛反而更加强硬。连包令也不得不承认叶公的坚硬态度,他说,虽然我们不断地向这位总督大人施加压力,但到目前为止,他仍不为所动。对待这种不可雕琢的愚顽之辈,可真没有办法。
英法联军对广州的进攻因为国内的原因而暂时放弃。作为英国,当亚罗战卞的消息传回本土时,英国内阁政府多数人并不同意这场战争。这种修约的理由太牵强和卑劣了,作为发动这场战争的领导者们普遍感到下作和脸红。支持战争的巴麦尊在议院处于下风,他陷入非常孤立的境地。但是,巴麦尊以强硬的手段来对付议会,以解攻议会来缓解自己孤立的局面。他成功了。巴麦尊内阁重新改选,这使他获得了多数议员一刚刚取而代之的新议员们的支持。内阁最终决定对中闰采取第二次军淇行动,以达到修约的目的。
为了确保战争的胜利,英国不仅要联合法国,还要联合美闰。美国在独立战争中曾和英国结怨,要想在此如上联手有相当大的难度。所幸是美国驻华公使巴驾对联合惩治中国热情甚大,他对包令说,凡关系到我们修约负宜,我完全赞成。在他的指令下,美国海军也曾参与了去年进攻广州的行动。
但是美国政府并不热心这场战争,不久,巴驾就被召回美国。英国虽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游说美国政府,也没有说动美国的既定方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