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利·梅森在自己的办公室内踱步,然后停在窗前,望向耀眼的早晨阳光,看看表,不耐烦地转向戴拉·史翠特。
“诈欺的控诉书准备得怎么样了?戴拉。”
“十五分钟之内就可以打好字。”
“我想在十点钟一过就尽快提出控诉,”梅森说。
“保罗呢?他来了没有?”
“显然还没有。他通宵在办另一件案子,我留话给他,叫他一回来就来见你。”
“开侦探社就有这种坏处,”梅森说。
“时间无法控制,但我还是……”
他的私人办公室通往走廊的门上响起了敲门的暗号。
“保罗来了,请你替他开门好吗?戴拉。”
戴拉打开门。
形容憔悴的保罗·德瑞克说:“每年这个时候的早晨真是怡人,那是说,如果你喜欢每年这个时候,也喜欢早晨的话。”
“我们都喜欢。”梅森说。
“我就知道。我自己是早就麻木了。有什么事?”
梅森说:“今天早上十点一过,我就要代表莫利·伊登控告洛林·卡生诈欺,这次的控告会十分精采。”
“要提起民事诉讼吗?”德瑞克问。
“正是,理由是诈欺。洛林·卡生宣称他拥有某些资产,他有证据可以在离婚官司里打败他的妻子,说他可以证明她不忠,而那两块土地是夫妻的共同财产,她无权处理。”
“那不是真的吧?”德瑞克问道。
“岂只不是真的!”梅森说。
“事情绝不止于此。显然卡生从头到尾都在说谎。更有甚者,他要不是故意,就是意外地让他的私家侦探跟踪了别的女人,而不是他的妻子。这位女士的不轨行为完全记录在卡生对他太太提出的反控诉之中,被当成卡生太太不贞的证据。此外,一般相信卡生在某处藏匿了大笔现金,显然他早就知道事态不妙,因此预做准备,以便一有机会就可以开溜。审理离婚案的休威·古德温法官对此颇感愤怒,决心要追根究柢,他想知道卡生把钱藏在哪里。”
“所以你就提出诈欺的控诉?”
“正是,”梅森说。
“而且我还要要求卡生宣誓作证,我要质问他,我对那笔藏匿起来的现金资产特别感兴趣。”
“你要我做什么?”
“第一,”梅森说。
“我要你找到卡生,然后跟踪他,以免他在接到控诉后开溜。我特别想了解他的背景,好在诘问他时使他不能撒谎。”
“像是什么?”
“像是他以前住在哪里,是否用过其他的名字,是否有用别的名字开过银行帐户,是否有保险箱之类的。还有,卡生似乎在拉斯维加斯的夜总会里有个女朋友叫珍妮佛·汉克·海德,卡生常常跟她在一起,他用拉斯维加斯作藉口,说他输了不少钱。但是古德温法官认为卡生是把钱藏起来了,我们得设法找出来。”
“这种事情是没法子查的。”德瑞克说。
“昨晚不好过吗?”梅森问道。
“昨晚不好过,今早也不好过,”德瑞克微微一笑。
“我大约三点上床,天一下子就亮了。但是这件事本来就够难的了。好吧,佩利,我会试试看。你知道我可以在哪里找到这个卡生吗?”
梅森还没回答,戴拉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她接起电话,说:“是的,葛蒂……什么?……谁?……你是说洛林·卡生?……等一下,葛蒂。”
戴拉用手掩住话筒,说:“洛林·卡生在外面办公室里,他有重要的事要立刻见你。”
梅森露齿一笑。
“说曹操,曹操就到。保罗,你站在门口,等卡生进来你就出去,这样你就可以好好看他一眼,以后就认得出来了。”
“那样一来,他也会认得我,”德瑞克说。
“佩利,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要等他离开时再仔细打量他。你在他出门时说:‘再见,卡生先生,’或者是‘很遗憾无法为你效劳,卡生先生,’之类的话,提他的名字。”
梅森点头,对戴拉说:“请你出去带卡生先生进来好吗?戴拉。”
德瑞克静静地从边门溜到走廊上。
过了一会儿之后,戴拉回来了,她替一个身材圆胖、态度富侵略性的男人开门。那人伸着手冲进来。
“梅森先生!”他说。
梅森微微鞠躬,过了一会儿之后,才和他握了手。
“我是洛林·卡生,我想你一定听了我不少坏话,认为我是个恶棍吧?”
“我的个人看法和此事无关,卡生先生,我想我应该告诉你,我代表的一方的利益和你相冲突,我必须采取某些措施来保护我当事人的利益。”
卡生笑起来。
“这种说法非常得体,梅森先生,你若是花点时间跟我谈谈,或许就会改变主意了。”
“我不认为我应该和你谈,”梅森说。
“你是我们的对手,如果你还没有律师,就必须请一位。我愿意和你的律师谈,但不是跟你。”
“噢,少来这一套,”卡生说。
“发号施令的人是我,要是我请律师,他也会照我的话去做。”
“我仍旧不想和你谈话。”梅森说。
“你该不是要我赶我出去吧?”
“有可能。”梅森说。
“除非你赶我出去,否则我就要和你谈谈。事实上,我没有律师,我的律师不干了,他说我误导他,害他一筹莫展。”
“原来如此。”梅森不置可否地说。
“其实根本不是这样,”卡生继续道。
“问题都是我雇的那个笨侦探引起的。他叫拉格兰·达顿,要是他那种人能当侦探,那我就是褓姆的姨妈。他要我把我太太指给他看,但我总不能带着他走到我太太面前,指着她的鼻子吧?”
卡生大笑起来。
“处理这种事情得有技巧,梅森,我告诉那个侦探,叫他跟踪刚刚走出来那个穿深绿色衣服的女人,在人行道上的那个。然后我就躲在车座后面。他以为我说的是走在人行道外缘的那个女人,至少他现在是这么说的。”
“他跟错人了吗?”梅森问。
“正是。他挖出了她的丑闻,还问我要不要当场捉奸,我决定不要。我错了,要是我真的去捉奸,就会发现弄错了人。我也没有要他拍照,反正他已经有许多幽会的纪录,结果当然是搞砸了。”
梅森说:“我还是不想跟你讨论这件事,卡生先生,你需要一位律师。”
卡生说:“我不需要律师,我很同情伊登,我告诉他的事情都是真的,没有诈欺。”
“我不想和你讨论。”梅森说。
“你没有和我讨论,是我在和你讨论。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梅森先生,你不要太激动,我会把这件事解决的,但是我不要你们控告我诈欺什么的。你听清楚了,这很重要。我现在正在进行一些很敏感的交涉,不要再惹上诉讼了。”
“你和我的当事人的目标并不一定一致,”梅森说。
“在目前的情形下,我必须以我当事人的利益做优先考量而采取行动。”
“这正是我现在要告诉你的事,”卡森说。
“叫你的当事人不要打官司,跟我合作,这对他只有好处。”
梅森说:“我有一些问题想问你,卡生,但是我要你先在法庭上宣誓,并且有律师代表你。”
“噢,我知道了,”卡生说。
“你跟那个老古板古德温谈过话,他是个老化石!老天,你应该看看薇安是如何玩弄他!我知道她是如何赢得法官的同情,让那个老古板恨不得把我送进监狱。”
梅森说:“我不想跟你讨论离婚官司,卡生,但我相信尊夫人提到另一个女人。”
“那又怎样?这并不能证明什么。珍妮佛·海德是我的朋友,如此而已。薇安有疑心,但她不能证明任何事情。我常常在拉斯维加斯赌博,那个女孩在那儿,我喜欢她,常带她出去吃饭跳舞什么的……老天,过去几个月以来,薇安对我像冰山一样,你要我怎么办?”
“我已经告诉你好多次了,”梅森说。
“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件案子,我建议你现在就离开办公室,你走直通到走廊的侧门出去吧。”
梅森站起来。
“好吧,”卡生说。
“你赶我出去。我以为我该来和你聊聊,或许莫利和我可以把事情解决。”
“并没有法律阻止你跟莫利·伊登谈话。”梅森说。
“你们两个都可以去死,”卡生说着,走向门口。
“我走我的阳关道,你们过你们的独木桥。”
卡生拉开门。
“再见!卡生先生。”梅森大声说。
“再见!梅森先生!”卡生吼回来。
“我试着跟你合作,但是完全无效。等你要找我时,可就得费力了。”
卡生走了出去。
保罗·德瑞克像是要去公共厕所,他连瞥也没瞥卡生一眼。
“真是个愉快的人,”门关上以后,戴拉说。
“嫁给他一定有够瞧的。”
“他可能也有优点,”梅森沉思道。
“但是他喜欢仗势欺人,别人不同意时,他就生气了。一等蜜月期过去,这两个人很快就没法子忍受对方了。”
对讲机响起来。
“八成是打字员打好了伊登控告卡生的控诉书。”
梅森说:“戴拉,等伊登来签字时,请一个公证人在场。我得出去一下。”
“去哪儿?”
“我要去向一位遭受无妄之灾的女士表示慰问之意。”
“你是说娜汀·包尔吗?”她问。
梅森点点头。
“她不见得欢迎你。”
“或许吧,”梅森说。
“但是至少我要把事情跟她说清楚。”
梅森看看表。
“一等我们提出控诉,记者就会蜂拥而来。你去告诉伊登先生,叫他回答记者的问题时,只说他今天下午一点会在他家举行记者会,到时再让他们发问拍照。告诉他,我会尽快赶到他家,叫他等我,在我到之前别让任何人进门,然后我会跟他一起应付记者。”
戴拉飞快地记下这些指示,然后点点头。
“好了,”梅森说。
“我会签辩护律师的名字,等伊登也签了字并公证过之后,就送到法院去。”
戴拉说:“我可以提个建议吗?”
“请说。”
“你得去理发,老板。你若是要让记者拍照,就应该……”
“我知道了,”梅森说。
“我现在就去理发,顺便修修指甲。”
“我可没说要修指甲。”她道。
“我知道,”他告诉她。
“这是我自己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