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部美国电影《剧场里的怪人》,故事情节很离奇,日本曾放映过这部电影。《剧场里的怪人》讲的是在巴黎某歌剧院的剧场里有一间秘室,里面住着一位怪人,谁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人们只得把他称为“剧场里的怪人”。怪人有一种神奇的本领。如果谁敢违抗他的意志,他就会让剧场在演出时发生灾难。这神秘的怪人偷愉地爱上了一位歌女,他经常把耳朵贴在秘室的墙壁上,听那位歌女练歌,听得如醉如痴,十分入迷。可是他从未见过这位歌女的面。他不但没有见过这位歌女,也从未在任何人面前露过面。在这部电影里,剧场里的怪人长得奇丑无比,有着一副骷髅一般的面孔。
幽谷先生当然看过这部电影。他在构思《潘朵拉的匣子》这出戏时,想到的第一个妖怪的形象就是剧场里的怪人。
不过,他没有把他纳入剧情,因为他知道在熊谷久摩吉的剧场中有一位绰号叫做“剧场里的怪人”的人,惟恐对这个人造成刺激。
熊谷久摩吉的剧场中的这位怪人可没有什么神奇的本事。他只不过是一位后台的看守。他的名字叫做剑突谦造,原来是一位演员。在一次演出中,巨大的金属道具倒了,砸在正演出的剑突谦造的身上,使他受了重伤。伤好了以后,腿变瘸了,脊柱变弯了,成了个罗锅儿。由于头部也受了伤,精神也变得有些异常。总之,成了一个残疾人。这样一来,他再也不能登台演出了。象他这样的人,通常是要被解雇的。剧场的老板很同情他的遭遇,没有解雇他,让他当了后台的看守,算是对他的照顾。他经常独自一人住在后台一间昏暗的小屋里,嘴里叽哩咕噜地说一些谁也听不清的话,凄凄惨惨地渡日。剧场里的人也很同情他。自从《剧场里的怪人》这部电影上映之后,也不知是谁把“剧场里的怪人”这个绰号送给了他。正是出于对剑突谦造的同情,幽谷才没有把“剧场里的怪人”这一角色编入《潘朵拉的匣子》剧中。
“喔,打人凶手是不是‘剧场里的怪人’?”半纸晚钟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不,不可能。这位怪人又没有什么神通,他那么虚弱,打人哪里会那么麻利?”灰屋铜堂否定了半纸晚钟的看法。
“说不定这个怪人真的与众不同,有特殊的本事呢!”芦原小群由于神经紧张,竟然不打嗝了。
“也许他看到咱们这种打扮,心里有气,就想打人发泄一下。”柴田乐亭也在那里瞎猜。
幽谷抚摸着自己的下巴,没有作声,他似乎在等待大家发表完意见之后,再作总结,一下子揭开事实真相。可是他听完大家的意见之后,一无所得,心中一片茫然。到底是谁发动的这场袭击?他的目的何在?仍旧是一个解不开的谜。不过,他有一种不祥的顶感。
“诸位。不管怎么说,大家一定要提高警惕,以防不测。我们大家都遭到同样的袭击,这里边肯定有什么重要的原因,绝不是一般的恶作剧,说不定这是什么大事即将发生的征兆呢!”
“先生,您可别吓唬我们……”
“不是吓唬你们。我的这种预感好象来自‘卡尔格里’博士的神喻,还是小心一点为好!”幽谷的表情很严肃。他的预言对于大家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然而事态后来的发展证明:他的预言是对的。
大家一面议论着今天发生的怪事,一面作着开演前的准备。为了掩饰脸上的伤痕,每个人都重新化了妆,等待着开演时刻的到来。
开演的铃声响了,以“卡尔格里博士”为首的“妖怪”们陆续上场,来到幕布的后面。就在这个时候,红花子突然扑到幽谷的面前,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腕,神情显得十分紧张。
红花子小姐长得美丽动人,又多才多艺,在娱乐界很有名气。由于她的演技出众,受到了剧团某些演员的妒忌。有人故意贬低她,说她除了踢腿踢得高之外,没有什么本事。幽谷也听人说过类似的闲话,可他并不以为然,他很欣赏红花子的演技。深知她之所以能够得到观众的欢迎,决非偶然。
幽石是在参加《潘朵拉匣子》演出时才认识红花子小姐的,他对红花子的才华表示钦佩。她机智聪慧,技压群芳,幽谷有时甚至想,自己在某些方面似乎也不如她。
红花子抓住幽谷的手腕,对他们一伙人刚才的遭遇表示同情。
“先生,我总觉得今天的事有些蹊跷,不是什么好兆头。”
在她那同情的目光里似乎还隐藏着恐惧,这使得幽谷心中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红花子小姐,您也听说刚才的事了?”
“当然,坏事传千里嘛!”
“坏事?是件什么样的坏事呢?您是用这话来安慰我们的吧?”
“啊,对不起,我是说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幸亏您伤得不重,细木原龙三君的脸肿得可厉害呢,我看上去都有点害怕。”
“细木原龙三先生醒过来了吗?”
“是的,刚才好不容易才苏醒过来,可是嘴还不好使,说话很困难,水也不能喝。真是罪过呀。到底是谁干的?”
“我也不知道!”
“那么……”红花子欲言又止。
“喂,红花子小姐!您发现了什么事情,请说说吧!听您的口气,好象我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幽谷也感到红花子有点异样。
“啊,对不起,我不过是猜想。象您这样聪明的先生,又善于推理,大概早已推测出凶手是谁啦。”
“我可不是侦探。”
“这么说,还一点眉目也没有?”
“是的。”
“真的嘛?”红花子似乎有些不相信,用怀疑的目光扫了幽谷一眼。
“啊,我不过随时形成一点想法,这事以后再谈吧!该演出了。石丸君,请!”
石丸启助是个英俊的美男子,他在剧中扮演活潘朵拉的丈夫厄庇墨透斯。他和红花子都是古希腊人的打扮。幽谷和他的同伴们也准备出场。当潘朵拉打开匣子时,从匣子里冒出一股黑烟,这时幽谷他们就随着冒出的黑烟一起上场。
可是,当他们注视着舞台上的情景,等待上场的机会时,突然发现今天的演出与平常不一样。台词变了,动作也变了。
本来,应该由潘朵拉打开匣子,可今天匣子却捧在厄庇墨透斯的手里,看样子要打开匣子的好象是他。大家都觉得有些奇怪,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幽谷看到这种场面,十分吃惊,他瞪大了眼睛向台上看。红花子若无其事,在台上胡乱地跳着,一点也没有要打开匣子的迹象。这时扮演厄庇墨透斯的男演员石丸启助却俯下身来,打开了匣子。就在他打开匣子的一瞬间,他惊叫了一声,全身抽搐了几下,便倒在匣子旁边,一动也不动了。
红花子大吃一惊,赶紧跑上前去,抓住石丸的双肩,想把他扶起来。这时,坐在头一排的几个小姐“呀”一声大叫起来:“不得了啦,不得……”小姐们好象被吓呆了。幽谷他们一伙闻讯也赶紧跑上前去。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红花子疯狂地叫喊着,台上乱作一团。扮演厄庇墨透斯的石丸启助的胸上笔直地插着一把尖刀。尖刀的柄上带着弹簧,装置在“潘朵拉匣子”的底部。当石丸打开匣子时,这把尖刀便从匣子里飞出,正好射中石丸的心脏,使他当场毙命。
就在舞台上乱成一团的时候,不知是谁机智地放下了幕布。这幕布放得实在太及时了,如若不然,台下观众不知会发生什么样的骚乱。即便在魔术中出现飞刀杀人的场面,也会把人吓得要死,何况这一切都是真的!就连幽谷这些平时敢作敢为的男子汉,看到这种情景,一时也吓得六神无主,不知所措。至于幕布是怎样落下来的,他们全然不知。台上的女演员更是惊恐万状,一个个吓得呆若木鸡。用幽谷的话来说,每个人都象一下子变成了泥塑人,由这些泥塑人又组成一幅恐怖的图画。
“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我什么也不知道呀!”红花子用她那特有的花腔女高音,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她受的刺激最大,神经显得也有些错乱。她的哭喊声把大家从惊愕中唤醒了。
“瞧您,红花子小姐,谁也没说是您干的呀!别哭了,快擦擦眼泪吧!”幽谷象慈样的长辈一样,体贴入微地安慰着红花子。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红花子听了他的话反倒象摸了毛毛虫一样,慌慌张张地向旁边一闪,然后又直愣愣地盯着幽谷哭喊着:“啊?是你,是你干的!太残忍了!太可怕了!”红花子煞有介事地嚷着。
“你,你说什么?”幽谷明知红花子的神经还没有恢复到正常状态,在那里信口胡说,还是有些生气,他一本正经地说,“我和石丸启助先生刚刚认识没几天,一无怨,二无仇。干嘛要害他?你可不能瞎说呀!”
“那么,你不是想杀他,而想杀我了?谁都知道,应当由我来打开匣子。所以你就把飞刀安在匣子里啦,太可怕了!太可怕了!”红花子继续胡搅蛮缠。
“喂,喂,请你别这样激动,若真象你说的那样,警察局可就要把我当嫌疑犯抓走了。无诊如何我也没有杀害你的理由。”
“啊……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刚才的话您千万别当真。”红花子有点清醒过来,一个劲儿地向幽谷道歉,“可是,谁这么恨我呀?为什么要杀我呀?太可怕了!先生,求求您,救救我吧!”她说着抓住幽谷的手,又大哭起来。
红花子自己说她今年28岁,大概是打了折扣。她实际上已30出头了。由于驻颜有术,她看上去倒象个小姑娘。她是搞艺术的,很会逢场做戏,可比小姑娘难对付多了。她虽然算不上老奸巨滑,却也不乏头脑。她这么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地闹上一通,幽谷拿她也没有办法。
正在这个时候,熊谷久摩吉、田代信吉,还有细木原龙三都赶到了现场。
“这是怎么回事?”熊谷久摩吉眨着眼睛,“石丸君,有什么想不开的,为何要寻短见?”
“别作戏了,熊谷先生!石丸君不是寻短见,而是……”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元气的芦原小群对熊谷有些不满。
“啊,不是自杀?”
“当然罗,要是自杀,谁会挑这么个麻烦的死法?”
“怎么?不是自杀……”
“当然不是自杀,而是他杀,就是说,这是一起凶杀案!”柴田乐亭语气十分肯定,“他杀?怪事!谁能跟他有那么大的冤仇,要在舞台上害死他?”
“熊谷先生,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还是快点报警吧!”
“还有,得赶快安抚一下观众。”灰屋铜堂和颚十郎也缓过神来,争先恐后地为熊谷久摩吉出主意。
“怎么安抚观众?”
“这得听听警察的意见,总之,毫无办法。”幽谷也很懊丧,无可奈何地说。
“这满场的观众怎么办?难道就这样让大家走开?”
“反正刚刚开演。没办法,退票吧!”
“退票?这么办不好吧!是不是找谁替一下,接着演吧!”熊谷久摩吉还有点不甘心。
“别开玩笑了,这可是一起重大的凶杀案哪,怎么可以当作儿戏!”
“……”
“熊谷先生,您别胡思乱想啦,快点拿主意吧,观众要是闹起来,那可就不好办啦!”
“没办法。我这就去给警察局打电话,石丸君的尸体……”
“不能动,得放在原来的地方。反正他已经不行了,还是等警察来了再处理吧!”
“幽谷先生,就照您说的办吧。一切都拜托您啦!”
熊谷久摩吉带着沮丧的神情,离开了现场。这下子他发财和出名的美梦恐怕要破灭了。
等熊谷久摩吉一走,幽谷便转向大家,慢条斯理地说:“在警察到来之前,请大家不要动!”
这时,幽谷注意到,田代信吉和细木原龙三的脸确实都肿起来了。
大家都遭到了袭击,真惨!瞧。细木原龙三的脸都歪了——幽谷在心里感叹着,没有说出声。
“今日的怪事可真多。刚才后台许多人挨了打,现在舞台上又杀了人!……这两件事有没有什么联系呢?”幽谷自言自语地说。
“先生,别想这些事啦,当务之急是安排好观众!”脸色很难看的田代信吉提醒幽谷。
“啊?对!是得想个办法,总不能把观众放着不管,要想个办法周全一下!”说着,幽谷扫了一眼幕布,回过头来目光正好落在细木原龙三的身上。他问了一句,“细木原龙三先生,幕布是谁放下的?我怎么没有感觉到?”
“啊,这是剑突君放的。”
“怎么?是‘剧场里的怪人’?”
“是啊,那个人很会把握时机,在这次混乱中。他可是立下了大功!”
幽谷也不否认这一点,可是他心中仍然划了一个大问号:为什么后台看守“剧场里的怪人”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到前台呢?